聽佩姨說父親之前就有高血壓，一直在吃藥控制，這次心臟病發之前，他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個大夜，恰恰這些是她所不知道的。

“姐姐……”齊然看到她，就直接撲到她的懷里。

“父親情況怎么樣了？”她問佩姨。

于佩手里的手絹擦了擦眼淚，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水一樣的性格溫溫柔柔：“原本我是不想驚擾你的，但是這次真的是……醫生已經做完手術，他現在在ICU加護病房，專人看護，他是累的呀……我勸了他多少次都不聽！”

“父親一定不會有事的！”她撫上佩姨的肩，這種時候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李叔叔呢？”

李叔叔是父親的特助，自打父親年輕時踏入政壇就開始跟著父親干，從秘書到助理再到特助，父親是S省的一把手，他是父親的心腹兼左膀右臂，此時起得作用至關重要。

“你李叔回去處理一些善后的事，說是還有一些文件等著簽字，眼下只能暫時擱置了……”

“齊然你最近怎么樣？”

“被爸爸逼著考駕照，剛掛了科目二……姐，早知道爸爸會這個樣子，我一定好好聽話，再也不和他頂嘴了！”沈齊焉說話抽抽搭搭，顯然她被嚇壞了，小臉上淚痕未干，看起來楚楚可憐。

“難得你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她安慰她，拿出紙巾擦干她的眼淚，“放心吧，父親要強了大半輩子，大風大浪什么沒見過，這次一定會能熬過去！”

“嗯！”沈齊焉使勁點了點頭。

“佩姨您要是累的話就先回去休息，我和他們在這里守著！有什么消息我會及時通知您的。”

雖然李叔封鎖了爸爸住院的消息，但是在加護病房前來來往往還是很多人，父親的助理、秘書、保鏢、主要的領導干部……看著佩姨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甚是疲累，扶著別人才能勉強站起來。

不同于媽媽，佩姨是個無比傳統的女人，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她的世界幾近坍塌。

“這里什么都很全，劉阿姨會定時做好飯送來，我現在只想好好守著他。”佩姨兩眼望著ICU，似乎能隔著醫院厚厚的墻壁望見父親。

“好。”她不再強求，囑咐齊然：“天很晚，先讓王叔送你回去，我和佩姨在這里守著。”

“姐，我也想留下來……”沈齊然掙扎。

“聽話。”

她的話對于齊然還是很有威信力的，小丫頭依依不舍跟著王叔回了家，臨走還頻頻回頭。

面對走廊里凝重的氣氛，沈齊焉扶著于佩進了房間，兩人坐在沙發上離得很近，沈齊焉扶著她的肩，此時她真的不知道再說什么話來安慰佩姨，她還穿著那身姜黃色的連衣裙沒來得及換。

佩姨告訴她，父親生日那天真的很希望她可以回來看看他，但是他等了好久還是沒有等到，他望著大門口望了一天……

“他是害怕你還沒有原諒他……”于佩長嘆了一口氣。

她挎著于佩的胳膊，把頭倚在她肩上，沉默了很久才把心里話說出來：“我一直覺得她對不起媽媽，也對不起你……”

當年沈清江婚內出軌，對于紀逐秋的打擊是致命的，她是個清冷高傲，無比灑脫的女人，對于愛情有著超乎尋常的執念，她的愛情是至高無上的，她不允許她的愛情有一絲遺憾和玷污，哪怕他是她最愛的男人。

所以當于佩手里牽著沈齊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義無反顧的放棄這段婚姻，瀟瀟灑灑的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父親是個多情的男人，他愛媽媽的才華和高傲，欣賞她的灑脫和自由，卻又因為她無法安安分分守在他身邊做個賢妻良母而苦惱，他喜歡佩姨的柔情似水，享受她把他當做唯一來依賴。人往往都是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但是他騙了佩姨，也辜負了母親。

他說他是單身，他說他很孤獨……

后來于佩挺著八個月的肚子，在一場新聞直播中，看到了j市剛剛調任的市長和他身邊笑靨如花的市長夫人，黯然神傷的逃離。

“其實他很后悔……無數次和我談論起年輕的時候，他一直說他對不起你媽媽……我也對不起你媽媽……”

“佩姨，什么都不用說了！”這些她都懂，人都已經不在了，再去追究誰是誰非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只要他健健康康就好~”

于佩看著沈齊焉，眉若遠山，清澈明亮的眼眸，姣美的臉蛋和她媽媽如出一轍，甚至更佳，紀逐秋美得像是鮮艷欲滴的玫瑰，熱情奔放，而齊焉更內斂柔和，她更像她父親偏向理性的性格，美得更中和。

佩姨輕輕把手覆在她相扣握拳的雙手，心里感到一陣溫暖，釋然長舒了一口氣，她的個性本質上和媽媽一模一樣，對于父輩的往事她有著自己的見解和看法，她不想再摻和。

躺在ICU里的那個男人，是媽媽最愛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哪怕不算多么親昵，但是小的時候他也曾試圖抱過她，陪她玩，討好她……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人應該是快樂的吧，但是很遺憾她沒有記憶。

等父親醒了，她也許會逢年過節會回來看看他，看看老房子，畢竟這邊也算是她的“家”。

忘記答應他的，一到j市就給他回電話。

“還沒睡？”

電話沒十秒鐘就被接起，手機那側傳來他醇厚有力的嗓音，知道他在她的心就很安定，已經十二點了，難道他一直在等她電話？

“沒接到你的電話不放心，就一直等著，剛剛看完一個案子，你那邊情況怎么樣？你還好嗎？”他一直忘不了她當時接到電話時候六神無主，淚流滿面的樣子，實在很是擔心，有些后悔隨了她的堅持，沒有跟著她去j市。

“我還好，只是父親做完手術，還躺在ICU。”佩姨實在撐不住就去小憩一會，ICU禁止家屬探視，所以現在只能從醫生和護士嘴里了解大致情況，值得慶幸的是手術很成功。

“我只以為他對我來說除了血緣上的關系，就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但是今天聽到佩姨打過來的電話時，我還是哭了……”她躲在洗手間，向顧見賢傾訴她的無助。

他就靜靜地聽著，落霞山的風景沉寂在濃郁的夜色當中，和他的眸光一樣。

“對于他，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

“但是……”

他心愛的女孩在電話那邊輕聲的抽泣，他知道她很難過，他的心像被人攪弄，無比的心疼，但是他不能說什么，因為他知道她此時只需要一個安安靜靜的傾聽者。

“需要幫忙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一直都在，顧氏旗下的仁和醫院有幾個心外科的專家？”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抬頭，抹了抹眼淚，說道：“顧見賢，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