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你……這句話難道不是由自己來說才對嘛？莫小愛在心里頭想著，不由抬眼打量著對面的人，心里也是因為莫任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繃起了一根弦。

難不成他已經發覺了什么？可是自己如今根本在誰看來都只會是陌生人，除了淩日，再沒有任何一個人還能在這個世界認出她來，“久仰莫大俠，早該在初來靜樓時就去拜訪的，初次見面，日后如有不周之處，還望您指教。”

“我看你應當也無事，不如先跟我來吧。”

莫任倒也未再多說什么，只留下這么一句話，然后就先轉身要離開了，留她在原地愣了片刻，便還是跟上了那人的腳步。

莫任這是要叫自己去做什么，莫小愛心里一時半會兒也沒數，不過既然莫任會于夜半出現，而且分明還是在她聽見了院中有打斗聲不久后，那他肯定不會什么都沒有察覺。

而且單以自己所知道的莫任這個人，就不可能平庸遲鈍到如此地步，而且當她的腳步跟上離得那人近一些，竟分明是能聞見步履間從衣衫上散發的一些血腥的味道。

借著樓內的燭火光亮，她從斜后方打量了一下莫任，那人這會兒不像是身上有外傷的樣子，只是那深灰色衣衫的下擺處，似乎像是沾了點點血跡。

莫小愛原本就不怎么平靜的內心此時更是多了幾分忐忑，便緊閉著嘴只低頭跟在后頭，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被帶往哪里去，卻更不敢多問些什么。

剛才在綺香居里聽見的外面的聲響，到底是誰傳來的，她更加止不住去想這個問題，“難不成是莫任？”她邊自我思索著，邊搖了搖頭，卻并不是因為否定了這種可能。

以眼下的情形來看，莫任出現時必定是撞上了誰，會是今夜闖進了她房間里偷無鞘劍的那兩個人？“不，如果莫任能撞上他們，那絕姼應該也在，那么……”

穿過二樓的走廊，莫小愛正跟著前面的人經過了自己的門前，如果不是之前發生的事情，此時的自己一定正在床上睡的正香呢。

莫小愛忍不住希望能就在這里停下，然后只要莫任說一句你回房去吧，然后這一夜的所有事情也就這么一頁翻過，可是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莫任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只是在走過一扇門前時，略微放緩了步子側頭往邊上看了看，她倒是也沒在意，不過下意識隨著身前那人側轉過頭去，只見執音的房門還敞著一條縫隙，里面影影幢幢似有一盞微亮的燭火光芒，卻是一室靜寂。

難道執音還沒睡，或者正好聽到了什么夜半醒來？

大約是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不少，此時她覺得自己想什么都在往懸疑的方向偏，甩甩腦袋盡量讓自己放松下來，最后腦子里倒只剩下了一個實在無用的話，“該不會對面那人一直都是要亮一盞燈睡覺的吧？”

本該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夜，此時也是樓中所有人熟睡的時候，期間鬧出的動靜，真的說來其實應該也算不上太大，只不過是由自己房間而起，所以她才會覺得如此受驚。

試想換做是這里的其他人，大多也和自己一樣沒多少武藝傍身，普通人一個，倒未必能有此警覺，跟著發現些什么，畢竟還是經過了白露這一整天的折騰，說是覺不出疲憊也是絕不可能的。

“到了，進來吧。”

突然響起的聲音，終是讓她從亂糟糟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如果不是莫任的這句話讓她及時停下腳步，此刻差不多就要撞上前面那人了。

莫小愛抬頭看向停下的這個地方，一扇房間的門口，沒想到莫任竟然是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她從前是知道莫任的房間在這里的，只不過那時候還是暫住別人的身體里，而莫愛本人更是一次都沒有帶她進過這房中。

說是好奇，總歸還是有一點的，只不過一個男人的房間應該也就是普通那樣，又不像是香凡念的綺香居，還能給人無限的遐想，如今機緣巧合跟著進了莫任的房間，這里面倒是比自己所想的要空蕩許多。

莫小愛放眼望去，整個房內似乎沒有半點能稱得上是多余的東西，房里的格局其實和樓里其他的房間沒有太大區別，只是乍一進來，不由會覺得這兒是否真的正有人居住。

房間一角燃著一支蠟燭，燭火的光亮可以算是房內最具暖意的存在了，莫小愛隨著那人坐在了一張不大的方桌旁，一時卻也不知道由自己開口應該先說些什么。

“聽說你是叫莫愛，對吧？”莫任適時開口道，輕閉上的一雙眼睛，讓人怎么也不能從那目光中看出些什么來，只是這樣說起的話，他是早就知道如今三千房里是住著一個怎么樣的人，不過這本也在意料之外，莫任雖不見，但事關靜樓之中，就不該有他不知之事。

莫小愛回答道，“是的，我和您的女兒同名同姓，確實也是有緣。”

“你知道她已不再人世的消息了吧，聽聞正是為了現在你手里的這把無鞘劍。”

莫任的話在夜里平靜如水一般，剎時卻也在她心頭激起了層層波浪，她沒想到莫任會這樣對自己說，而且從始至終那人分明都不曾真的去看過什么，卻已然清楚地知道了她手里正握著的是為何物。

“我……當時我在場，但我并不相信莫愛已經離開了。”沉默了一陣后，她說道。

莫任不知是想著什么，在聽過了她的話之后，似是長嘆了一聲，莫小愛覺得，自己是從這人的臉上看見了欣慰來，“她的事情，我一直都不曾過問，也相信她能夠照看的好自己，我明白她的心，也終究是連累到她身上了。”

莫小愛有些不明白話中的意思，只是卻也沒能多問，她現在覺得莫任是知道一些自己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只是那些究竟又是什么，卻是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的。

“不去用眼睛看東西的人，有時候也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我雖不知你來歷，依然覺得你讓我很熟悉。”正在她欲言又止之際，莫任卻是淡淡向著她說道，“我看你并不精通武藝，今夜大約也受驚了，既來之則安之，只是這把劍若非你該有的，落入你手則非益事。”

“是，多謝您的教誨。”

本就不是一個適合閑談的時間，黎明前的最黑暗時分也將到來，在莫任站起身來時，她便也起身告退了，只是轉身走到門前，耳邊傳來了莫任今夜最后的一句話。

“綺香居是樓中不可擅入之地，你的身上還沾了她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