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力局屋頂火把的熄滅,預示著地獄里一天的結束。
整個地獄一旦陷入黑暗和寒冷,是那些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只能聚集在未及營的外圍貼著還能感受一絲溫熱抵抗地獄的寒冷,還有那些困在十八層地獄里的惡鬼們最痛苦的開始。
火把熄滅前的一個小時,則是自殺小區的驚恐時刻。
這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折磨。
尹約是自殺小區里無數鬼魂里極其普通的一個,左手手腕上的水果刀就像她身體的一部分,無論如何都取不下來。只有在每天的這個時刻,卡在她手腕上的水果刀才能拔出來。
尹約摸著水果刀的刀背,水果刀三分之一沒入纖細的手腕,旁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皮肉綻開深可見骨,她現在很后悔當初自己的狠絕,割得這么深,還割兩次,真下得去手啊。
想來也不過是遇到渣男騙財騙色,她還那么年輕,她還有很多未來不可估量……
不過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她的骨灰盒黯淡無光,處在小區的底層,她的渣男和父母,可能一點都不想想起她,對于投胎,她能做的只有等。
畢竟自殺的人,在地獄里,地位是最低的。
作為一個人時,她脆弱地面對生活,狠絕地對待自己。現在作為一個鬼,爆棚的無力感充斥著她整個身體,壓抑著無處宣泄。
“叮咚——”重新體驗時刻到了。
尹約手腕上的水果刀消失了,小臂也變得光滑沒有傷口,她緊挨著雙眼緊皺著眉頭,等待撕心裂肺的疼痛來臨。
它如期而至,水果刀用了十分的力在手腕上劃出一道口子,同時渣男惡心的臉孔、猥瑣的動作還有嘲弄的話語在尹約腦子里快速重演,接著水果刀用了十二分的力剁在她的手腕上,配合上演的是父母的嫌棄、指責、咒罵和暴力……
實在太痛了!
尹約整個人抽搐不止,忍不住尖叫出聲,嘴里大聲咒罵龐查亞,把他十八代祖宗問候了一個遍還不過癮。
整個過程不僅漫長而且接連上演,尹約覺得委屈極了,但沒有辦法,自己下的手,犯的罪,哭著也要受完。
整個自殺小區每個骨灰盒里都在上演自殺,各種方式應有盡有,不同分貝的慘叫此起彼伏。
小區里的鬼們也認命了,他們只有一個請求,在這一個小時里,骨灰盒的隔音效果能不能加強一下,畢竟誰叫起來都不好聽。
讓他們默默的體驗自己的狼狽,不行嗎?
“不行!”閻王爺說的,“這是懲罰。”
閻王爺從柜子里抽出一張黑膠唱片,很有興趣地仔細看著封面,“是我說的沒錯,這是自古就流傳下來的法則,我為什么要改!就算是你說的也不行,我是有原則的爺。”
安歌躺在床上咬著牙不吭聲,他無心無力再與他爭辯,他正在忍受死亡的痛苦,面容扭曲四肢痙攣,雙手捂著心臟在床上打滾。
閻王爺拿著黑膠唱片到安歌床邊坐下,這是安歌早期的唱片,封面上的安歌一臉稚嫩還不會擺動作,捧著一束鮮花傻傻地咧著嘴笑,“安歌,你二十二歲的樣子怎么還是三十六歲的看起來嫩?”
安歌疼得有點神志不清,眼前這人絮絮叨叨講不完他更加心煩,艱難轉身背對著閻王爺。
閻王爺繼續說:“啊,我知道了,原來是白起來的原因,你到底怎么白起來的?漂白?打美白針?食療?”
安歌沒理他,蜷縮成一團,嘴里不停喊著:“豬……”
閻王爺不開心了,把唱片往床頭柜上一丟,跑到安歌眼前:“這時候不應該喊我嗎?畢竟這世間只有我才能給你止痛!”
安歌睜眼虛弱的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還有幾分鐘就結束了,再努力支撐一下,一天又熬過去了。
閻王爺插著腰在房間里踱步,“求我一下會死啊?”暴走中的閻王爺當然沒發現他這句話的錯誤,“這么多年倒像是我求你來求我了!”
“我怎么說也是地獄里最大的爺,你給我點面子好不好?”
“你就求我一次也好,給你止個痛也行,就算讓你出去也可以,甚至上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你在倔什么呢?”
“算了算了,你痛死算了!痛到靈魂扭曲變形也隨便你了。”
安歌感到一陣不斷下墜的眩暈,這是他即將結束的標志。
“吧嗒——”結束了。
自殺小區也隨即安靜下來了。
閻王爺也不吭聲了老實了,默默把唱片塞回原位。突然看到旁邊放著安歌和葉殊的合影,他隨手就把相框放倒,還偷偷看了一眼安歌。
安歌處于恢復期,肢體慢慢舒展開不再僵硬,他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終于結束了。
安歌一手撐著床起身,閻王爺坐在一旁沙發上假裝認真看雜志。
安歌嫌棄問:“你喜歡聽這每天的撕心裂肺的慘叫?你有這種惡趣味也不能讓我們也聽著煩啊。”
閻王爺翻一頁雜志無所謂說:“我不來你這我就聽不到了。”
安歌癱在沙發上發呆,突然感慨:“有支煙就好了!”
閻王爺隨手一揮變出一盒煙拋到安歌胸前:“喏。”
安歌把煙盒360度觀察了個遍就是沒有打開抽一支的動作。
閻王爺問:“不喜歡這口味?”說著又變出一盒拋給他,“我記得你喜歡那個牌子的。”
安歌苦笑,“沒味道。”
閻王爺也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要開演唱會就不要吸煙了,我們要保持完美的狀態。”
“上一次開演唱會還是二十二年前。”
“怎么?老了怕了?二十二年前你三十八歲,你現在也才四十歲,才大了兩歲而已。”
“我是歌王影帝,我能保證自己的發揮水平,我比較擔心的是你,你有沒有把握把燈光打到完美?”
“放心,我在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時間里,玩的最溜的就是木心珠,保證照亮你的舞臺。”閻王爺拍胸脯保證。
“開過告別演唱會,開過復出演唱會,還開過不被人接受的演唱會,現在我竟然要在地獄里開演唱會了,看來能在天上開一場,我就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了。”
“你本來就是無所不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