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羽道:“小住幾日無妨,只是不知夫人要讓我辦何事?”
“幫我教訓一個人。”
“什么人?”
“男人。”
“花間堂內高手如云,夫人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無論是何等的男人,想必也難不住夫人,又何必非要我出手?”
幽蘭夫人幽幽一嘆:“是我狠不下心對那個人出手,而其他人,又不配對那個人出手。”
“那夫人的意思是,我配對那個人出手?”
“你給我的感覺不錯,在我看來,你起碼更合適一些。”
江白羽不知道幽蘭夫人口中的那個男人是誰,又有何神秘之處,但他對這事并無興趣,他只想和允兒在揚州停留幾日,抒發一下允兒久離歸鄉的情懷,然后一道游歷山水,好好歇息一番,讓自然的氣息沖洗一下滿身的血腥和戾氣,再準備為江南白鷺堂報仇之事。
“我一定要答應夫人么?”江白羽問道。
幽蘭夫人一雙長腿在臥榻上一轉,擺出一個極具誘惑性的姿態,朱唇輕啟,呵氣如蘭:“你最好考慮一下,若是不答應,恐怕你走不出這座幽蘭軒。”
江白羽聞言默然無語。
“夫人,我討厭被威脅。”
“我并沒有威脅你,只是在和你商量。”
“但你似乎沒給我選擇的余地。”
幽蘭夫人嘆息道:“江白羽,你就當看在翎兒的面子上,如何?”
提起唐翎,江白羽便又沉默了,過來片刻,他對幽蘭夫人點了點頭,拱手告辭而去。
正堂中只剩下幽蘭夫人一人,少傾,一陣調皮的笑聲傳來,卻是玉娘從堂后走了出來。
幽蘭夫人道:“你這丫頭,不在外面候著,偷跑進來干什么?”
玉娘倒了一杯蟲草蓮子茶,端到幽蘭夫人身前,說道:“師父,我就是想進來瞧瞧,你要怎么打發江白羽。”
幽蘭夫人接過茶潤了潤喉嚨,說道:“為師只是和他說說話而已,并沒想為難他,你倒是很關心他嘛。”
玉娘臉一紅,羞怯地說道:“師父,他是個英雄。”
“這世上英雄多了,但是英雄未必就是好男人,為師的經歷,不就是個很好的教訓么?”
“那倒是,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漂亮姑娘,真是不知足,如果姐姐知道了,鐵定饒不了他!”
幽蘭夫人摸著玉娘光潤的臉蛋,悵然道,“這個男人很好也很特別,但并非翎兒的良配,翎兒那丫頭,少不了要走一段苦情路了……”
……
這幾日,蕭索的揚州城突然熱鬧了起來,無數從各地趕來的商賈,都擠進了揚州城,他們來此并不是為了經商,而是為了赴宴。
赴女財神的壽宴。
作為揚州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整個揚州城都似乎忙碌了起來,今日,便是舉辦壽宴之時。
日暮時分,揚州城,瘦西湖畔。
瘦西湖與其說是湖,倒不如說是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水在城中靜靜流淌,流出了十里維揚,雖不及臨安西湖那般盛景匯于一處,但獨有的婉約景色,亦叫人流連忘返。
幽蘭夫人的壽宴,便安排在瘦西湖西南的惜春臺。
為了這次壽宴,花間堂上下可謂耗盡了心思,惜春臺上奢華的布置和一眼數不清的宴桌便是最好的印證。
除了花間堂總堂和各分堂趕來的眾弟子外,還有近千大宋商人到場,這些人都是在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專程為赴宴而來,惜春臺上,已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若說今日壓宴的最重量級人物,還要數兩淮制置使、揚州知州李庭芝,這位李將軍文武兼備,剛正不阿,主管兩淮戰區的大小適宜,乃是可以和呂文德、投降前的劉整平起平坐的人物。
幽蘭夫人今日一襲大紅華服,濃抹妝容,舉止優雅有度,再看那一張美麗嬌艷的臉龐,透著成熟嫵媚的誘人韻味,根本不似到了知天命的年齡。
座下眾人,無論離得遠近,目光都時不時落在這位成熟美人的身上,想著這么漂亮的女人,至今身邊沒有異性相伴,暗處鮮花無人知,真是件憾事。
幽蘭夫人和李庭芝共同坐在上座,這些年幽蘭夫人沒少為兩淮戰事民政出錢出力,所以李庭芝對這位女中豪杰也是青眼有加,十分尊重。
江白羽和莊允兒作為幽蘭夫人特邀的貴賓,也列席上座,見臺下人時不時望向自己,不免有些不自在,今日到場的基本都是商人,所以沒人認得這位在江湖上聲譽日高的刀疤臉。
二人這幾日就住在花間堂中,衣食住行無一樣不是照顧備至,閑暇之余,二人便在揚州城中游覽玩賞,將快節奏的生活變慢下來。
遺憾的是,允兒年幼就離開揚州,又沒有親人,這些年來城中變化太大,她已經找不到自己當初的住處了,只能空對瘦西湖發呆。
今夜壽宴結束后,二人便計劃離開揚州,準備南下泉州,去先天無極宮拜訪竹山先生,許久未見,江白羽對這位啟蒙恩師還是很掛念的。
鐘鼓齊鳴,煙花齊放,整個揚州城的夜空都被照亮,宴席正式開始。
李庭芝和幽蘭夫人相繼起身,說了些場面話。
幽蘭夫人面色平淡,面對這次精心為自己準備的壽宴,心中總有傷感,畢竟哪個女人不珍惜自己的年華。
一聲擂鼓響起,惜春臺旁的五亭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纖細的人影,乃是玉娘。
玉娘今夜穿著綾羅水袖,更顯腰肢輕盈,她站在橋頭,對眾人施禮致意。
上座之上,幽蘭夫人朗聲道:“今夜宴席,應有歌舞助興,諸位不妨欣賞一下小徒的歌舞。”
眾人瞧見了玉娘,不免又是好一陣議論,說花間堂中真是美人輩出,一代更比一代強,看這姑娘的年歲,定然也沒嫁娶,不知道今后會便宜了誰。
微微有些憂傷的伴樂響起,玉娘羅步輕盈,舞姿曼妙,輕輕吟唱了起來。
淮左名都,
竹西佳處,
解鞍少駐初程。
過春風十里,
盡薺麥青青。
自胡馬窺江去后,
廢池喬木,
猶厭言兵。
漸黃昏,
清角吹寒,
都在空城。
……
一首姜堯章的揚州慢,配上玉娘空靈傷感的腔調,道盡了亂世烽煙中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