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湜以往在商場上樹敵眾多，他想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報復回來，可他沒想到這報復竟然到了他的娘子和他還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他隱隱感覺有一張無形的巨網慢慢籠罩了過來，就像是在黑暗中的雙手，已經要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一陣窒息。他輕輕閉了閉眼，只覺得像是有人用細針在扎他的額頭，一直刺進最深處，在他腦中攪得天翻地覆，痛苦不堪。

臂上忽然一沉，蘇湜抬眼一看，正瞧見李不言將銀針收回去，他解釋道：“你的夫人現在身體太虛，情緒還不能太過激動，小生是為她好，讓她多休息休息。”

蘇湜愴然一笑，輕柔的將阿海放回床上，他像是喃喃自語般道：“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阿海，我最后悔的事，也是娶了阿海……我不該讓她跟我受這種苦的……”

他看向李不言，認真道：“李大夫，家妻勞你照顧，我去去就回。”

李不言急了：“誒不行的，小生很趕時間的……你這人聽到沒，小生真的很趕時間！”

蘇湜當然聽到了，但是蘇湜沒管。他要去找水肜，明明紫河車的事情是他跟水肜說過的，阿海怎么會知道，那些害了阿海的人又怎么會知道？他當然得去問個清楚。

水肜還在她院子里，安安靜靜坐在園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蘇湜抬腳走進去，她立刻察覺道，竟然扭頭一笑，道：“你來啦？”

蘇湜喉間一陣發澀，竟然問道：“你小姨受傷了，你知不知道？”

水肜點點頭，唇角的弧度依然沒有落下去：“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我聽下人說，你請到了很厲害的大夫，我想著應該不用我照顧，于是便沒去打擾了。”

“但是我收拾了些補藥，你一會兒帶過去。”她自顧自進屋翻找片刻，出來時塞給他一包草藥，“你一會兒給她帶回去，補補身子也是好的！”

蘇湜抿了抿唇，沒有接話，只問道：“紫河車的事情只有我倆知道，為什么會傳到阿海耳中，為什么會傳到那些賊人耳中？”

水肜低垂眼睫，輕聲道：“小姨那邊自然是我告訴的，我也告訴了她你并不愿意那樣做，只是我沒想到……”

她怔了怔，忽然睜大一雙眼睛，愣愣看向蘇湜：“你懷疑我？你懷疑是我害了她？”

蘇湜不言不語，他不是三歲稚兒，他當然又足夠多的理由去懷疑水肜。

水肜整整看著蘇湜，一雙眼里忽然溢滿淚水。她凄然一笑，竟似有些怨恨的開口道：“你憑什么會怪我，如果不是你平生樹敵太多，海如嬰她怎會落得像今天這樣的下場……所有人都想要你的命，只有海如嬰想護著你，若不是因為你，又怎會將我牽連至此！”

蘇湜恍然若遭雷擊，水肜的意思是，都是因為他嗎？那些人的目標根本不是阿海，是他們將對他的的怨恨都撒在了阿海和他們的孩子身上？！

水肜背過身去重重抽抽鼻子，待轉過臉時又是滿臉的冷漠，她強行將那包草藥都塞進蘇湜懷里，抬眼間竟然惡意滿滿：“是了，蘇湜，你以為海如嬰為什么會受傷，你以為你們的孩子為什么會死，都是因為你啊！”

蘇湜整個人恍惚著走回去的時候，阿海又醒了。她還是不愿意看他，緊緊抓著李不言的衣襟，一個勁兒的往他身后躲。

李不言尷尬一笑，手在自己腦殼上比劃兩下，示意道：“那什么，這件事情對你娘子刺激可能有點兒大，小生剛才查了一下，她可能在精神上有了些問題……”

李不言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粉委屈：“關鍵是她醒了之后就拉著小生叫兒子，她哪有我這么大的兒子！”

蘇湜抿了抿唇，原本便蒼白無色的嘴唇現在更是變得烏青發紫，他白著臉，卻沒有應聲，只是將那包草藥放在桌上，招呼李不言出去說話。

海夫人緊緊拉著李不言的袖子，乞求道：“不言，不言你別離開為娘，他想殺了你……”

李不言：“……”

他覺得怪尷尬的，他也覺得自己似乎是惹上了一個麻煩，既耽擱時間，又讓他有些甩不掉。他扯扯唇角，跟蘇湜商量道：“那什么，不如我再讓她睡一覺？”

這當然是最好的辦法，蘇湜點點頭。

他知道自己已經快死了，他忽然覺得阿海原不原諒他好像也沒有關系了。可他必須在阿海痊愈之前為她籌劃好一切，這樣，等她傷好之后，便又能像以前一樣，什么都不會怕。

他輕聲道：“李大夫，你不是說要診費嗎？我給你我的三成家產，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李不言撓撓頭，笑道：“小生其實要不了那么多啦，其實不過是想討點兒路費罷了，比起那個……”他兩眼望天，眼中滿是渴望和希冀，“比起那個，小生還是更想要得到‘英杰令’啊！”

英杰令？蘇湜一怔，他對這個東西并不陌生。這東西日日貼在他的心口處，想記不起來都難。

他和阿海成婚那日，賓客滿座，其中卻沒一個是阿海的親朋好友。只是畢竟是人生的大日子，于是他便去問阿海，阿海卻笑道：“我爹娘早死，剩下的親戚也不多，都住的太遠，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來。”

她捧著他的臉，笑的眉眼彎彎：“可是我想早點兒嫁給你呀！”

阿海沒有嫁妝，她身上唯一一個值錢的東西是她的青鋒寶劍。但是那日阿海給了他一塊巴掌大小的寒鐵牌子，她說這牌子叫“英杰令”，很貴重，可抵萬金，關鍵時候甚至能救人一命。阿海說：“夫君，這是我的嫁妝，今日，我便嫁給你啦！”

……

蘇湜恍惚著回神，他定定看向李不言，正色道：“你幫我一個忙，英杰令，我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