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早開始懷疑了,他最開始的念頭和李不言其實一樣一樣的,只除了要利用姜可。
他向來自負的很,又不喜歡麻煩別人……姜可是個例外。他有焚天功傍身,又是鳳棲洛家的二少爺,還是拜火教的教主大人(?不存在的),江湖上尋常人聽見他的名號都要退避三分,他便逐漸大意又自滿起來,竟然陰溝里翻船,被人狠狠的陰了一道。
那時候剛好是在散功期,他其實根基很穩,區區散功也不值得讓他覺得苦惱,每次散功都是穩得一波。而這次……也許黎安生說的是對的,鳳棲洛家當真是出了內鬼,那賊人將他的弱點探知的一清二楚,所以才能下手那樣快準狠,以至于他一時不察,走岔了氣。
姜可剛好是在那時候出現的,說句他有些不太想承認的話,姜可其實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他夠虛弱,也夠狼狽,他向來無往不勝,所以這次突然的意外,也讓他變得格外暴躁和敏感,他急于要一個什么東西能帶他走出這樣的困境,哪怕是稻草也行,他也都會抓著爬出去……而姜可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有所求,他也有所求,兩人便很快達成(愉快的?)一致。
至于后來說是要拜托姜可一塊兒找英杰令,則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雖然早猜到英杰令就在岐山,卻沒想到劍毒雙煞也都在此,若在有功在身還好說,但現在明顯只能依靠姜可了……索性,姜小姐還是個靠得住的。
洛川不著痕跡的斂了眉毛,現在大概已經捋清了,海夫人是“劍”,水肜是“毒”,這二人原本應該是來殺掉蘇湜的,現在卻還都好端端的住在城主府中……按蘇湜說的,海夫人嫁給他的那天,將一塊英杰令贈與他,應該是動了情吧?
可是單憑“情”之一字又有些解釋不清,洛川在這方面完全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小子,他想不透這其中的關系。因為畢竟李不言是個變數,李不言是來尋英杰令的,海夫人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可是卻還是選擇將他留在身邊……是養虎為患,還是將危險扼殺在萌芽?他有些想不明白,于是干脆直接了當地去問他。
李不言輕挑唇角,折扇揚開將一半臉遮住,只露出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他沒搭理洛川,卻又轉向姜可問道:“小恩人,你可知道這世上最難得的是何物?最值得珍惜的是何物?最難掌控的是何物?最容易毀滅的又是何物?”
姜可一愣。她仔細想了想,于她來說,最難的的是雙親,最值得珍惜的是兄長,最難掌控的是未來,最容易毀滅的是她的性命。
但是李不言卻沒有等到她說話,便已經自顧自開口道:“對于西樓的人來說,性命不過如螻蟻一般,絲毫不值得去珍惜。他們就像是一群死士,能活一天便算一天。而對死士來說,最可怕的便是動情。‘情’之一字,向來最是磨人,也最是不受控制了。”
他笑瞇瞇望著姜可,神態溫柔,一雙眼睛里像是有春水落桃花,其中萬千風光美景,此時全都望在姜可身上。
饒是姜可稚兒一個,什么都不懂,也忍不住要在這樣的目光中沉淪片刻。
“你這人竟說廢話!”洛川氣的牙癢癢,這小子竟然用這么騷氣的眼神盯著他的姜小姐瞧,要是將他的姜小姐帶壞了可怎了得!他強硬擠進姜可和洛川中間,神色不善,“總之你說了這么多,半句話也沒有談到重點。問題是你怎么會留在城主府?還開了一家棺材店,你老爹要是知道自己辛苦培養出來的接班人混成這樣,不知道可會如何感慨?”
李不言抿了抿唇,硬忍住給這人身上扎一針的沖動,又認真道:“我當初留在城主府也不是白留著的,是因為我跟別人做了一個交易。”
姜可挑眉:“是蘇湜城主想讓你給海夫人療傷?”
李不言眼角眉梢都蕩起笑意,他搖頭道:“非也,當初最開始與我做生意的人,其實是海夫人才對。你們也瞧見蘇湜那樣兒了,他天生弱骨,命注定不會長。能茍延殘喘到如今,我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只是我在城主府,其實并不是為他續命的,續命是次要,主要的,還是得給他解毒。”
李不言輕笑,他早覺的很有意思了。他見慣了生離死別,幼年時便習以為常。親愛之人死去時,活下來的那個總會忍不住痛哭流涕。可時間是一劑良藥,時間總是會抹平一切的。三年,五年,或者再多一點,十年,那人依舊會深埋在你心里,可是卻總不會像當初一樣牽腸掛肚,一碰就覺得疼了……李不言以前是這樣以為的,直到他碰見了海夫人和蘇湜。
這兩人是很奇怪的,海夫人好像開始恨蘇湜了,和他做的交易卻偏生是“救蘇湜”,她既想讓蘇湜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平時卻硬是做出狠毒厭惡的樣子。蘇湜也很是奇怪了,他明明深愛著海夫人,這么多年了,卻也不想解釋一句,一直守在他的銀杏園中,兩人當真一面都沒再見過。
“奇了怪了!”洛川斂眉,“海夫人的孩子當真那么容易便沒了嗎?若真是如此,何苦蘇湜這么久了還沒有將兇手捉到呢?總覺得似乎中間似乎漏了點什么東西。”
姜可也跟著點點頭,道:“照你們方才說的,海夫人原來是被西樓派過去殺了蘇城主的,會不會就是因為她沒有完成任務,甚至還動情嫁給蘇城主……所以,當初對海夫人下手的,其實就是西樓?”
李不言:“……”
“姜小姐果真冰雪聰明!”院門處忽然想起一聲輕笑,眾人連忙望過去,卻瞧見海夫人正站在那里,面若冰霜,意有所指的盯著他們瞧,“倒是個聰明的,卻不怎么聽話。姜小姐,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們今天就離開城主府,現在又是在這里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