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劍影之間,幾處生死過場。
姜可踉蹌著后退,她被季翡之一劍刺破脊背,鮮血不住流下,將那一片的衣襟全部濡濕。傷上加傷,姜可勉強站住,定定看過去,正巧見洛川正對著季翡之一掌拍過去。
焚天功果真是厲害,盡管洛川只剩下三成不到的功力,這威力也足以震懾人心。姜可看著季翡之被燒卷了半邊毛的長發,一邊忍不住想笑,一邊又忍不住替洛川擔心。洛川先前和季翡之才交手過,傷勢還沒有調養好,此刻再動起手來的話,實在是有些危險。
姜可忍著痛,揚聲道:“莫要戀戰,先離開為好!”
洛川當然也想溜了,可方才燒到了季翡之的頭發,雖沒有什么肉體上的傷害,卻刺激到了人家的自尊心,季翡之此時斗得正酣,哪這么容易就放人溜走?
他劍勢若長風驟起,劍風刺得人面上生疼,又時不時在洛川肩膀臂上劃上幾道劍口子,雖然出了血,傷的卻并不重。季翡之完全是一副在戲耍洛川的模樣。
洛川沒有趁手的兵刃,招招過手間全是近身肉搏,可肉身哪抵得上刀劍鋒利,不多時,洛川便已然有些受不住了。他抽空喊了一聲:“火越來越大了,你先撤,我殿后!”
西樓要的是姜可的性命,便是將他生擒了,顧及著鳳棲洛家應該也不會對他下狠手,頂多受點兒折磨……沒關系,這種事情,他最在行了。
季翡之仰天長笑,盡管他此時的模樣看上去很是惹人發笑,卻絲毫不會讓人懷疑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莫要空想,你們誰也跑不了!”
姜可沒搭理他,開玩笑,這種時候若是溜了,那就當真是很沒有道德了,也非君子所為,況且她還與洛川有著約定,本該是她保護洛川,現在又豈能將他獨自一人留在這里?
她咬牙提劍朝著季翡之刺去,只是空剩下招式,卻動不了半點兒內力。季翡之當然不將她放在眼里,他此時對付的這兩個人,都算是“傷亡慘重”,根本就不值得他用真本事。他一劍擋開姜可,一邊又輕輕松松一掌拍向洛川肩膀,他這一掌少說也用了七八成力,洛川躲閃不及,傷及肺腑,又是一口老血嘔出。
姜可大驚,一劍將他擋開,怒道:“你做什么,下這么重的手可是會死人的!”
季翡之絲毫不在意,他輕薄一笑,道:“我下手不重,難道是給他機會,等他調養好了反撲過來,再一把火將我燒成禿頭嗎?姜小姐,你得認真一點兒才好,這可是賭上性命的比試呢!”
姜可暗自咬牙,季翡之的劍勢越來越凌厲,先前可能是光顧著打洛川,同她兩劍相對時,也不見得使了多大力氣,可他方才將洛川一掌逼退之后,再對上她時,卻仿佛換了個人一般,陡然認真起來,劍上含有雷霆之勢,劈過來的時候,直叫姜可背上汗毛都要豎起。
季翡之暗地里送過來一陣勁風,手上劍招又極為狠力,姜可因為有傷在身,是以應付的很是狼狽。她才堪堪躲過季翡之一劍,他下一劍便已經接踵而至,直逼姜可面門上而來,姜可瞳孔驟然縮緊,這一劍,她絕對已經是躲不過去了!
洛川已經做好準備,想要撲上去替姜可受這一劍,前方不遠處忽有竹影搖晃,不知何時,那竹上竟然多了一道人影。那人坐在竹上,以黑袍遮面,看不見臉上神色。雖是不住在隨風搖晃,卻坐的極穩當,半點兒沒有要掉下來的意思……顯然是位高手!
洛川心中一動,揚聲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到來,可否助我二人脫困?”
靜了片刻,連姜可季翡之也俱是一怔。
那竹上人輕笑一聲,揚聲回道:“昨日我既送你兩個枇杷,那便算是與你二人有緣,這忙我幫上一幫也不妨事!”
原來是昨日過來送枇杷的那人?
季翡之神情一凝,顯然是嚴陣以待。
那人坐在竹上,隨風搖晃片刻,又對著季翡之笑道:“季樓主,我昨日過來送枇杷,原本只是想換兩個錢買酒喝,誰知道你卻不要,這就是不給我面子,我生氣的很!哪里知道你今日搞上這么一出,莫不是又想買我的枇杷來泡酒?哼哼,季樓主,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我的枇杷可都送給別人吃了!”
季翡之冷笑:“誰稀罕你的枇杷?閣下既然已經來了,不妨下來一聚,也要好過躲在樹上吹冷風!”
那人哈哈一笑,情緒卻絲毫不受挑撥,他道:“季樓主可莫要口不對心,想要我的枇杷泡酒你就直說嘛!反正咱都知道我的枇杷有多好,你若是想要,直說便是,我這里剛好還剩下幾個,就全都送給你好了!”
說著空里突然三道橘黃色流光一閃,果然有三顆碩大的枇杷果從空里正正對著季翡之砸下來,季翡之舉劍刺過去,恰巧將那三顆枇杷果串成一串糖葫蘆,清甜的汁水順著劍潺潺留下,將季翡之的臉流成炭黑一片。
那人一邊哈哈怪笑著,一邊從竹上直撲下來,叫道:“季樓主,你既叫我下來了,那我自然是得恭敬不如從命,不然那多不給你面子的啊!”
“丫頭,帶上那小子,往西北跑!”
姜可一愣,立刻恍了一個虛招,從季翡之身邊撤開,抓著洛川的衣領子就跑,又喊道:“季翡之,我記‘恩’!下次見面的時候,咱們就好好清算清算!”
洛川被她拎起,很是尷尬,出聲問道:“輕功如何?”
“暫時用不了了!”姜可抿了抿唇,抓著洛川的手又緊了幾分,“直接跑吧,那前輩功夫很高,咱倆還是先溜了,莫要做人家的累贅才好!”
洛川干笑,使了一個巧勁從姜可手下“逃”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姜可,抱在懷里就跑。姜可看他一眼,皺眉。
洛川摟著姜可在懷,掂上一掂,然后嬌羞一笑,曰:“現在我跑的比你快,所以你也別介意,咱倆還是趕忙逃命的好!”
季翡之大怒,也沒空去管姜可和洛川,他手上長劍一晃,已經化作一道靈蛇,直朝那人面門撲去。
那人一驚,閃身躲過,笑道:“季樓主果真是聰明的人,竟然還懂得先下手為強這個道理!只是在下才剛請你吃了枇杷果,你就這樣動刀動劍的,豈非會讓我傷心?”
季翡之冷笑,并不接他的話,只是道:“閣下既然管了我的閑事,就是已經做好了同西樓為敵的準備,不如露出尊容,亮出兵刃,你我好好比劃比劃?”
那人一聽這話,卻好像是一驚,竟然停下手中動作,一邊仔細整理著面上罩著的黑袍,一邊嘀咕道:“可不能讓人給看見了,不然生了事端,我可是要挨罵的!”
季翡之從來都不會講所謂的江湖俠義,仁義道德,他干的事情本來就是虧損人命的黑事,是以他也很愿意逮著機會就搞偷襲。此時見那人正認真整理衣物,他便運足力道,一掌拍過去。
那人已經笑嘻嘻退開兩步,道:“果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小子!”
接著他竟不退反進,竟然正正當當的同季翡之對上一掌。躍動燃燒著的火焰似乎都為之一凝,這兩人的功夫顯然都是屬于上上品,交手間一招一式都盡是殺招。
季翡之退開兩步,眼中多了些凝重的神色,他沉聲道:“竟能接住我一掌……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輕笑兩聲,聲音從罩篷中傳出來有些模糊,又意外的讓人覺得很是得意,他一抬眼看見漫延過來的火勢,笑道:“今日便到這里吧,你若是還想吃枇杷,下次見了面再約吧!”
季翡之面上出現幾分狠辣之色,叫道:“想走?哪有這么容易,還不將命留下!”
黑衣人哈哈大笑,并不應聲,他腳步輕移,眨眼間已是三丈之外!
季翡之冷哼,從腰間抽出一條索金長鞭,長鞭一卷,將他手上那劍便借力直刺向那罩篷人。那人大驚,只是已經踩在空中實在是不好躲閃。眼看那長劍已經要逼近他面門,只見他寬袖中銀光一閃,有一個怪模怪樣的兵刃忽然閃現,直將那長劍彈開一邊。
那兵刃只出現一瞬,眨眼間便被那人又收緊袖中,不過便只是這片刻光景,也叫季翡之看了個一清二楚!
季翡之收手上前兩步,并不急著追上去,他神情已經漸漸凝固,低聲道:“吳鉤?原來是你……”
那人大驚,手上嗚哩哇啦亂搖:“不是我!我不是!你別亂說啊!那是我鉤枇杷果的東西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是或不是已經不重要了,那人腳下動作極快,眨眼間已經踩竹溜走。兇猛的竹林大火燒到他們周圍時,卻仿佛被什么東西擋住了一般,上前不得。
季翡之轉身走開:“來人,將這里的火給滅了!”
他冷笑,是或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現在已經猜到那人是誰了!吳鉤,吳鉤!江湖上慣用吳鉤的,又有這等身手的,只能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