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山陽縣人氏？”程野隨口問道。

“不是，我們只是暫時落戶這里，討口生計，祖籍是冀州鉅鹿。”

冀州？

記憶中那里兩年前鬧過一次蝗災，餓死不少人，官府又克扣賑災糧食，惹得天怒人怨，一時匪患四起，冀州城險些被亂民占了，如此折騰了盡六個月才漸漸平息。

“我瞧你像個讀書人，為何會淪落到這份田地？”

程野覺得張角骨子里透著讀書人的桀驁，以他的聰慧和學識，再不濟也不該落得竊珠乞食的地步。

“讀書人？”張角苦笑道：“這個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

程野的記憶中，如今的天下人才的選拔還是察舉制，這是一種由下而上推選人才的制度，即中央和地方的高級官員按照一定的道德標準，展開考察，將未有官職的士人或下級官員推薦給中央政府，由中央政府酌情授予一定官職或提升其職位。

他看得出來，張角的語氣中有著憤憤不平與壯志未酬，同時又帶著對天下讀書人的不屑。

“你為何不找人舉薦，興許還能謀個一官半職。”程野道。

張角搖搖頭，臉上滿是苦澀，“小人窮困，實在舉薦不起，這書還不如燒火劈柴，不讀也罷。”

程野心下了然一二，也聽出其中的無奈，察舉制在實行初期，確實起到了選拔良才、移風易俗的積極作用，但長期施行，缺少有力監督，不免產生眾多弊病，作為現代人的程野，對這些自然心知肚明。

程野想象的到，在察舉過程中，各級官員一定會擅用職權，徇私舞弊，結黨營私，士人也會攀權附貴，沽名釣譽，這些都是很難避免的。

他無意嘲諷那樣的制度，畢竟適者生存，而且，即便以上弊端不存在，跟他也沒多大關系，他不懂政治，不熟悉軍事，至于從小學到大的數理化在這個時代也不被重視，不過程野倒是堅信一句話，科技是第一生產力，而他身上就帶著一個黑科技。

說話間，茅草棚子里有了動靜，兩個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從里面走出來，張角瞧見，趕緊迎上去，上下打量半天，忙問道：“感覺怎么樣？是否好些了？”

“大哥，瞧你說的，我們能有什么事？”其中一人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張角看著兩個兄弟面色紅潤許多，知道是仙藥起作用了，他有些激動，狠狠地摟住二人，拍了又拍。

三人相視而笑，抱成一團，這個時候，許多話都會顯得多余，三兄弟相繼得了熱疾，彼此之間其實心照不宣，倘若這一倒下再也沒有起來，希望對方能安然無恙，如今三兄弟都平安無事，恍若劫后余生一般。

許久，張角在兩人背上拍了拍，指了指程野，道：“快隨我拜見恩公。”

兩人有些疑問，張角一旁解釋道：“正是恩公的仙藥救了我們兄弟性命。”

兩人一聽，毫不猶豫的齊聲跪拜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程野趕忙扶起二人，擺擺手，“分內之事，不必如此。”

一番道謝之后，張角向程野介紹起自家兄弟，“家弟張寶、張梁。”

然后又向程野點點頭，“恩公大名程野，程仙師。”

程野聽得那叫一個哭笑不得，他不許張角叫自己“仙家恩公”，人家倒是聽話，不敢違背，這倒是好，直接改叫“程仙師”了。

說實話，程野心里也有些小滿足，被人尊為仙師，那可是人上之人，這么說來自己也有小粉絲了，雖然這份榮耀目前只有眼前幾人支持。

不過，這稱謂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確實有些別扭，怎么聽都是一個跳大繩的，只是三人一再堅持，程野也就由著他們了。

“你們最好多休息一下”程野好心提醒，“這樣有助于風寒的痊愈。”

他仔細看過了，兩人還有些微熱，晚些時候再吃一片藥問題應該不大了，風寒這種病其實程野自己都不怎么當回事，學生時代生病了，最多在床上躺兩天，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記得多喝水。”

“多謝仙師。”三人齊聲道。

張梁是幾人中年齡最小的，看上去比程野還要小一些，不過長得卻比程野壯上許多，他一臉好奇的看著程野，然后有些羞澀的走到他面前，一臉天真的問道：“程仙師，大哥說你會黃老之術，是真的么？”

不愧是三兄弟，問的問題都一樣，程野不置可否，“你覺得呢？”

“大哥說是那就是了。”看得出來張角在幾個兄弟中很有威信，張梁想了想，又道：“那能教我么？”

呃……

這個問題把程野問住了，他倒是想教，可別人得學得來啊，說起來，整個現代醫學體系對于那個時代來說確實和仙術差不多，晦澀難懂，有如天書，如果不是憑借系統的支持，他大抵也只能看懂基本常識。

在現代社會，一個醫科大的學生需要經歷九年義務教育，萬人獨木橋的高考，以及五年的大學生活，才勉強初窺門徑，而想要成為一名醫生這還遠遠不夠。

更何況現在所有的藥物都由系統提供，脫離了系統，一切都是紙上談兵。

程野還在為難，張角卻適時出現解了圍。

“老三，別老纏著仙師，過來幫忙。”

張梁應了聲，提了個破罐子去打水，程野看著奔波的三個人，若有所思，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底層的民眾之一，卻也反應了大多數人的生活，即便是在生病的情況下還要為活著而奔波。

時代造就了一些人，也勢必會淘汰一些人，而大多數人在其中隨波逐流，這就是生活。

以前的程野亦是如此，現在有所不同了。

少頃，張角拿了兩個肉餅過來，程野餓了一上午，也不客氣，抓起來就吃，當然，他在心底腹誹了這是一種不好的習慣，病從口入，勤洗手是所有醫生都推薦的最基本的健康方式。

程野一邊想著是時候樹立一些正確的健康觀念了，一邊毫不猶豫的將餅子塞到嘴里。

吃過肉餅，程野想著趕緊把“點贊”的手法交給張家兄弟，自己也就安心了，可找了半天卻發現張寶和張梁都不在這里。

一問之下才知道二人上山了。

程野有些無語，這大病初愈的不知道好生休息，瞎跑什么？

張角解釋道：“我讓家弟上山打兩只野雞，一來感謝仙師的救命之恩，二來也給他們補補身體，所謂吉人自有天相，能遇到仙師就是我們的福分，大吉大利，今晚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