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小芳的手都不能碰水，手指頭的傷口還沒好。慣用手是右手，傷的也是右手，所以做起家務來比較不方便，寒冬里，不方便碰水。小芳就用左手慢慢地切著菜。早晨亞田去上學，給了她五角錢。讓亞田去買一個蘿卜餡兒的包子，當早餐。以前都是小芳給她做早飯吃，早晨喝點米粥。現在手不方便碰水，所以就讓她自己去買早餐，挺花錢的。沒到中午，早晨十點多的時候，小芳就慢慢的把土豆切成土豆條兒，中午必須要炒的菜是土豆兒，因為要亞田和亞輝都很愛吃。這會兒正忙著呢，阿梁過來了，小芳感到很奇怪，怎么沒上學呢，今天不是周末啊。阿梁進屋里，看見姑姑在切菜，就問：“姑姑，家里有老虎鉗子嗎？”小芳隨口問了一句：“阿梁，你要老虎鉗子干嘛呀？今天怎么沒上學啊？”
阿梁說：“不用上學了，我爸爸讓我來借老虎鉗子，說要把我的牙拔掉。”小芳就納悶兒了，怎么要拔牙呢，拔牙怎么還要拿老虎鉗子呢？“怎么了，為什么用老虎鉗子拔牙呀，多疼啊，應該去醫院呢，是不是吃糖吃多了，把牙吃壞了？”小芳也很關心自己的侄子。阿梁搖搖頭：“不是，是我不學習，我爸不讓我上學了，要把我的牙拔掉。”小芳一聽，哎呀，二弟肯定又又要體罰孩子了。上回阿梁不聽話，二弟就把阿梁拎起來，吊著兩條腿，頭往地上摔。有的時候小芳都懷疑阿梁是不是二弟其才的兒子。就這么一個兒子，每天就這么揍，萬一打壞了，可咋整。小芳可不能讓其才把阿梁的牙給拔掉，小芳也不做飯了，把刀和土豆就扔在菜板上。扯著阿梁的手往門外走，“我去你家去，我看今天你爸他敢當著我的面兒，拔你的牙不？”阿梁也不說話，跟沒事兒人一樣，因為阿梁從小到大被他爸爸揍慣了。別看阿梁年紀小，已經進過一次派出所了，就是因為在學校里跟別人打架。其才原來也試過好好兒的教育阿良，兩口子費勁了口舌，但是后來發現不管用。這孩子太調皮了，但是自己養的兒子不能讓他出去禍害社會。而且總發生丑事，太丟人，別人會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說他管不好兒子。其才每次揍孩子下手都特別狠，確實是有點暴力，好像爺倆兒有深仇大怨一樣。阿梁都給他爸爸揍的麻木了，甚至心理都有些扭曲了。
小芳記得上次，阿梁的媽媽不給阿梁錢去買巧克力，阿梁就在地上打滾，大哭，咬著牙憤恨的用手撓自己的臉。阿梁小小年紀，手指甲留的很長很尖銳，每次都把一張臉撓的流滿了血，都是傷疤。阿梁的媽媽是個賢惠的女人，心疼兒子的很，比阿梁的爸爸要心軟許多。每次兒子這樣自殘，阿梁的媽媽就會妥協，答應兒子的要求。很多次還因為阿梁的媽媽縱容，其才連自己的親媳婦兒一起揍。小芳是知道這些事情的，因為在東北那塊地方，弟媳婦兒認識的人少。弟媳婦也沒有文化，也不是一個外向的人，就是老實本分。好在小芳也是懂些道理的，知道自己弟弟什么樣，很多時候還是幫著弟媳婦的。所以弟媳婦兒每次受了委屈，就會來找小芳哭訴，跟小芳聊聊天。小芳也沒辦法，自己的弟弟就是這個暴脾氣。自打小芳記事兒的時候，其才就被爸爸送去武術館學習武術，而且自小其才也是打遍好幾個村兒，好斗。其才過了好幾十年的苦日子了，也知道用拳頭和一身蠻勁，是發不了財的。就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步自己的后塵。其才也是窮怕了，對兒子特別的嚴格，每次體罰后，阿梁都受很多傷。小芳領著侄子阿梁來到了弟弟的家里，進門就看見二弟和弟媳婦兒在沙發上坐著，弟媳婦在一旁邊哭，頭發亂糟糟的。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剛才和二弟打起來了，小芳無奈的嘆口氣。其才是自己的親弟弟，阿梁是自己的親侄子，弟媳婦兒也是個好人，可不能讓他們每天就這么鬧了。小芳也勸了不少回都沒用，今天這牙肯定不能拔，二弟脾氣太暴躁，小芳決定，哪怕和二弟動手，也要阻止悲劇的發生。“其才啊，能不能把你的暴脾氣改改，你讓孩子來我家借鉗子，給孩子拔牙，這是一個父親能做出來的事兒嗎？誰能對自己親生的孩子這樣？”小芳又看了看在旁邊抽泣的弟媳婦兒，眼睛都紅腫了，應該是鬧了一上午了。
“其才，不是我說你，咱們是窮，但是咱們也得把生活過得好一點。你看看你這個暴脾氣，好好的一家人都鬧成什么樣了！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動手了，以后打孩子可以，但是不要打媳婦兒。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對自己親生兒子這么狠，管教孩子也得分方式！”弟媳婦兒拿起手帕擦了擦鼻涕，哽咽著說：“姐，你是不知道，我這日子過得有多苦。三天兩頭這么打，我都不想活了。要不是阿梁這么大了，怕以后沒人疼，怕被人家罵是沒娘的孩子，我早就買包毒藥死了算了。”其才沒說話，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自己沒有讓媳婦兒過好的生活，是自己無能。小芳坐到弟媳婦旁邊，拉著的弟媳婦兒的手說：“傻！你要是死了，受苦的只是孩子。咱現在是苦一點，其才也肯掙錢，以后日子會慢慢好的，誰能吃一輩子的苦！其才他脾氣太暴躁，錯誤太多！我一定讓他改正！”其才這個時候說話了，看到小芳的右手包了紗布，關切的問：“姐，你手咋了？”小芳簡單的一句話略過，“沒事兒，手指頭被刀碰了下。”其才的心里過意不去，這大冷的天，其才想到姐姐還得給孩子做飯，其才也知道姐姐的生活不容易，還總給姐姐找麻煩。“姐，我今天實在是氣的沒有辦法，跟你說說到底是咋回事。今天早晨，阿梁起床要去上學，我就想這幾天太累都沒檢查過他的作業，就翻開他的書包，一本書都沒了。我問他書哪兒去了，他說撕了！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給人家干活，掙了錢供他上學，給他買貴的牛奶和水果、學習資料、筆、本子，他要啥我都給他買。尋思著別缺了營養，別缺了學習的東西，他倒好，一高興就把書撕了！”小芳聽其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完，也覺得阿梁太過分了，撕書這件事太嚴重。對于勞動人民來說，最想讓自己的孩子讀書優秀，考上大學，能端一個鐵飯碗。小芳對一旁的阿梁說：“孩子，你也太不懂事了，你爸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走，天黑透了才回家。飯菜涼了，還得自己熱熱，隨意吃點就得休息，第二天還得繼續累。掙得錢就是為了你能好好學習，你家里就你一個孩子，生活還好點兒。你把書給撕了，這不是糟蹋錢么！”阿梁不服氣使勁兒的喘著氣兒，翻著眼睛瞪著自己的爸爸。其才看到阿梁這樣懷恨在心，氣的拿起旁邊鐵锨，抄起鐵锨的棍子那一頭就要去揍他。小芳看到鐵锨的把手比自己的手腕還粗，這么打，那阿梁胳膊腿兒不得斷了呀！小芳趕緊去攔著，阿梁的媽媽更快，已經把阿梁護在身后。憤怒地對著其才大喊：“你再打他一個試試，這日子不過了，離婚！”
小芳聽到弟媳婦兒這么生氣，伸手就甩兩個大嘴巴子抽到二弟奇才的臉上，語氣也十分氣憤！“其才，這個家你還要不要，日子還過不過！咱爸跟咱媽在家里邊兒還過著窮日子，家里你是第二個結婚的，咱爸跟咱媽辛辛苦苦給你蓋房子給你娶媳婦，就是想讓你過得好點！能不能爭點氣，讓咱家里人都看得起！”小芳也哭了，看到弟弟家里這樣小芳寒心，弟媳婦兒也哭，阿梁可能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不再翻著眼睛瞪著奇才了，揉著眼睛委屈的哭了起來。其才說：“姐，你說的我知道，但是這孩子我不揍他呀，他是真改不了。這都多少回了，他好幾天都沒上學了，前幾天老師把我叫到學校里，跟我說阿梁好幾天沒上學了，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呢，原來他每天跑出去跟人家去打群架！現在一點點年紀我說的話都不聽，以后長大了我能管得了他么？萬一走上歧途了怎么辦？就現在我都看出來了，養了個白眼狼，以后我老了，也不指望他養活。”小芳也耐心的勸著：“孩子得慢慢管，得理性的去管，孩子再不懂事兒，你也得選擇對的方法去教育他。你每天就這么打，阿梁不是也沒改正么。你看看這個家庭被你弄成什么樣了，我跟你說，你現在趕緊給弟媳婦兒道個歉，還有以后不要再打媳婦兒。阿梁的書撕了可以再買，不要拿鉗子去拔孩子的牙。你這么做有多殘忍，你知道嗎，這真不是一個父親能做出來的事兒。”其才默默地聽小芳說著，自己也慢慢反思。小芳繼續說：“如果你今天不讓弟媳婦跟阿梁高興起來，我一會兒出了門口，回家我就拿一包毒藥，我也死了算了！”小芳想，二弟一家來投靠她，自己卻沒能照拂到，她這個姐當的不稱職，問心有愧。弟媳婦看小芳這么幫著自己家里，拉著小芳的胳膊說：“姐你別這樣，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兒，你趕緊回家給孩子做飯吧，一會兒就中午亞田該放學了，姐夫下班兒也都回來了。”小芳倔強的說：“我今天就在這兒，看其才能不能反省出自己的錯誤！”說著，小芳轉向阿梁說：“阿梁，我是你親姑姑，這幾年，我算是看著你長大，你這小孩心眼不壞。但是咱們學習得上心，要不然以后長大會吃苦。你爸對你是嚴厲了點，是他的方法不對，我會讓你爸改正，以后他不能這么打你。你跟爸爸道個歉，跟你媽媽道個歉，說以后能好好學習。”阿梁不說話，仍舊氣鼓鼓的，他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其才看阿梁臉上一條一條的傷疤，突然有些心酸，覺得自己確實對孩子太暴力了。“姐，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總這么打孩子。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也就是想讓這個家庭過好。”說著，其才又跟自己的媳婦說：“媳婦兒，我剛才不應該在氣過頭的情況下也對你動手，對不起，你不要哭了，都是我的錯，以后我再也不這樣了，說著其才就跪了下來。”弟媳婦看到其才跪了下來，“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她心里委屈，她也知道其才不容易，孩子也確實調皮一些，但是這日子得過下去。阿梁看到自己的爸爸知道錯了，也不那么倔了，也認識到了自己錯誤，不再氣鼓鼓的了。
小芳看阿梁緩和了些，就對他說：“阿梁，姑姑也是你們的親人，就想看著你們一家人過得好好的。姑姑家里也窮，但是你姑夫跟你爸爸都是踏實肯肯掙錢的人，咱們以后日子能過好。所以呀，姑姑也希望你們的生活，慢慢的就好起來。你別總惹爸爸媽媽生氣了，他們都不容易。”阿梁對小芳說：“姑姑，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把書給撕了，我不該惹爸爸媽媽生氣。”其才看到阿梁認錯了，心里感動了一下，很欣慰。只要他肯知道錯了，就說明有良心，自己每天就算再累也值得，只要孩子能學好。
就這樣，一家人又和好了，小芳說：“今天中午到我家吃飯吧，吃完飯阿梁好去上學。”小芳想到了阿梁的課本兒還沒有，繼續說：“咱們走吧，家里我把的菜都切好了，咱們趕緊把菜炒炒，早點吃完飯。下午是其才也好，還是弟媳婦也好，跟阿梁一塊兒去學校跟老師說下情況，看能不能再買一套課本。如果沒有新的就買高一屆同學的老課本兒。這學得繼續上，沒文化的話以后哪有出路啊！”其才想了一想，姐姐說的對。不管怎么說也不能耽誤了上學，下午他得親自去學校一趟。但是姐姐今天來勸架，而且手還受傷了，得讓姐姐在自己家吃飯才對。思及此，其才就對媳婦兒：“媳婦兒，我現在去買點好菜，今天留咱姐在家里吃飯。你先把米飯煮好，一會兒亞田放學了，姐夫也回家了，讓阿梁去把他們叫來吃飯。”小芳趕緊拉住其才，“別去買了，都去我家吃，這都什么時候了，現在去買菜，一會兒中午吃完飯都兩點了，耽誤孩子們上學！”弟媳婦是個實在人，想讓小芳在自己家吃飯，畢竟幫了這么大的忙。“姐，讓其才去多買些菜，今天在我們家吃頓好的！”小芳急了，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就說：“你看看現在都快中午了，做飯得做到啥時候，去我們家吃，咱簡單吃點兒，平常吃啥就吃啥，我菜都切好了。下午給阿梁去買課本兒的事兒要緊！走吧，趕緊去我們家！”小芳拉住弟媳婦兒的胳膊，就往自己家走。阿梁跟著他媽媽的身后，其才拿起阿梁的書包，把門鎖上，也跟著去了小芳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