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窮碧落

月余后，這一日大隊人馬已到了成都，長使崔圓知道高力士親自率隊前來，早已安排好館驛，擺宴迎接。

袁客師在驛館歇下后，讓崔圓派人到都江堰家中，拿來一些做法必用的器物，雖說路途不遠，他自己并未親自前往。

休息數日后，袁客師家中的兩個小童跟著崔圓派的人回到成都。眾人才又啟程趕往西南方的蒙頂山。

蒙頂山離成都200多里，路途并不遠。此山山頂五峰環列，狀若蓮花，常年細雨蒙蒙不斷絕，有西蜀天漏之稱。站在峰頂西望，峨眉山，瓦屋山，周公山連綿不斷。向東俯視，原野平疇，山巒起伏，溪澗縱橫，風景如畫卷般展開。由于雨量充沛，此地自古以來就種茶，唐太宗時期，蒙頂茶被列為皇家貢品，享譽天下。有詩為證：

仙霧繞山巔，靈泉煮碧尖。紫砂盈玉露，馨逸潤心田。

五峰環列的蓮花心處，正是皇家茶園所在。高力士帶著袁客師等人到此方扎下營帳。由于常年給朝廷貢茶，皇家茶園倒也修繕的錯落有致，人馬封住上山道路，已然清凈的不能再清凈。

高力士、袁客師一行到此，安頓休息，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洗漱完的高力士出了茶園客房，立即發現在茶園西北角一僻靜小亭子處，袁客師在那打坐調息。高力士趕忙命人四散開老遠，半分也不敢打擾。

兩個時辰過去，高力士老遠看著袁客師，確未見半分動靜。只見袁客師人五心朝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筆直端坐，只有嘴微微張開。

高力士又看了一會兒，看他一動不動的，實在是無趣，自己眼皮不禁都打起架來，剛要轉身找個地方歇息，只見袁客師的身體，端坐著慢慢騰空而起，山中本來就多的霧氣聚攏來將他圍繞。原本還是端坐的身體漸漸舒展開，右手食指中指捏了一個訣，左手向后平伸，越來越快的向空中飛去，眾人的耳輪中都隱隱有雷聲滾動。

高力士困意頓消，大師果然名不虛傳，這平地飛升已是證明，還要猜測什么。伸著頭一直到袁客師完全隱沒入云霧中不見蹤跡，高力士才找個屋子坐下歇息。

袁客師啟動真言，排空馭氣上到天中。高處用神識向大唐境內審視，良久都沒有玉環一絲氣息。

真言再次啟動，反正已上來了，不如到天宮看看父親袁天罡。他許久未來了，上次來還是他父親袁天罡歷劫期滿，歸天回到北斗叢星天罡星宮那一次。那一次他還不是憑借自己的法力，是張祖師帶他上來的。

袁天罡就是天罡星下凡，本就不是凡人。所以兒子袁客師天生就是七分仙體三分凡身。他還要在凡間修這三分凡體到無塵的境界才算完全成仙，飛升仙界，只是這個過程可能還要千年才能修成。民間傳他半人半仙自是小看他了。

一直往北，他想奔向天罡星宮找父親一敘。

一路念著真言咒語，袁客師不敢有半點雜念，兩個多時辰才落到天罡星宮的大殿臺階上，腳著了實地，他才放下心念。

才一落地就有一小仙童從殿門里轉出，阻住去路尖聲叫道：“何方人士，到我星宮？”

袁客師趕忙施禮道：“仙童請了，真人袁客師來找家父天罡星君。”

仙童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客師放緩語氣道：“真人來的不湊巧，星君出去云游，不在宮中，改日再來吧。”仙童并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

袁客師聽罷道：“那敢問家父幾時回返？我師叔李淳風可在？”

仙童道：“這不好說，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也許要十天半月，主要是我不知星君去了何處，遠近都不知曉呢，淳風星官也一同隨了去了。”

袁客師道：“那我就在此等一會兒，如不見回來，我再下去。”

仙童一見袁客師沒有走的意思，便道：“也好，只是星君臨走時讓看緊門戶，我又不認識你，故不能領你進殿，你就在此等候吧。”

袁客師道：“不打緊，不打緊，仙童你去忙吧，我自己在此等候就行。”

仙童道：“我沒什么事，在這陪你吧。你剛才說星君是你家父？”

袁客師道：“正是。”

仙童歪著腦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袁客師一番，才道：“你身上還有幾分凡人氣息，看來修煉還需時日啊。”

袁客師道：“修煉這事并非一朝一夕，修煉時要沒有奇遇，也只能熬煉歲月了，這就是大道，毫無半分捷徑啊。”

仙童道：“不過你的仙體還算純凈，讓你比一般修真的人要快上許多。奇遇的事不是誰都能碰上。對了，你來找星君有事嗎？”

袁客師道：“嗨，別提了。”袁客師就將人皇玄宗所托一事講與仙童聽。末了說：“我只是好奇那貴妃娘娘，我用神識掃過，她確非命喪兵災，可凡間竟絲毫沒有她的氣息存在，僅存的一縷幽香竟不似凡間的，只好到天庭尋找。”

仙童道：“那你現在再用神識掃一下，看看天庭有嗎？”

袁客師聽罷笑道：“這不還沒容出功夫嘛。”，說罷站起身來，屏氣凝神，四處游走環顧，半晌回來，長出一口氣道：“沒有。”

仙童道：“我不知你找的人啥樣，還真幫不了你。”

袁客師道：“那你可曾聽說最近有仙女下凡歷劫？”

仙童道：“這個倒是聽說過，是閬苑的姐姐下去過，但具體到哪去，干什么，我們小仙就不知道了。”

袁客師驚喜道：“閬苑是何所在，在哪個方向，你能指給我看嗎？”

仙童道：“閬苑就是天宮的花園，那里邊都是花仙子。哦，就在那個方向。”

仙童用手指向東方。袁客師翹首遠望，只見極遠的空中，廟宇重重，寶氣耀天。

袁客師回頭問仙童：“就是那邊嗎？”

仙童道：“是，閬苑就在凌霄寶殿不遠處，不過你現在可去不得，不知什么原因，天兵將路都封住了，近期就連我也不得隨意走動。”

袁客師看準方向，集中意念用神識掃了一遍，依舊是氣息全無。

他哪里知道，閬苑早被無相天罡罩封住，別說他這點道行，就是他父親天罡星君來了，此時此刻也不會探得半點氣息。不過無相天罡罩這件法寶，正是天罡星宮眾星官煉了九千九百年才煉就，貢獻給天庭的。

又等了一會兒，袁客師見家父仍沒有回來的跡象，只得告辭。臨走時讓仙童轉告，說不日再來探訪。

仙童答應后，袁客師啟動真言捏著咒，回返蒙頂山。

高空中看蒙頂山，并不難找，一個巨大的頭戴花冠的原始人武士頭像，就像一個顯眼的坐標，比上到天庭找天罡星宮還容易。袁客師徐徐飄落。眾人已在山上將近三月。高力士是看著袁客師飛升的，知道去那了，所以并不著急。只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在天庭逗留片刻，地上就已經三個月過去。

看見袁客師回來，有兵士立馬報給了高力士。

高力士飛奔過來，見面就深施一禮道：“仙道可有收獲？”

袁客師這一路甚是辛苦，那啟動真言捏著咒做法飛升的事，讓他大耗真力，回到蒙頂山時真力已幾近枯竭。袁客師滿臉的疲憊道：“再等等吧，天庭上可沒探到。”袁客師可沒事無巨細的什么都跟高力士說。

高力士表情很失望，但自從那日看見袁客師飛升上天，知道這事也只有他能辦到了。連忙讓他休息，就退了出去。

被無相天罡罩封住的閬苑，這段時間已聚集了十好幾位仙姑，都是從各天各洞和七十二仙府搜尋來的。閬苑很大，景色秀美，她們待在里面倒也是不寂寞。

天宮戒備森嚴的，可魔界并無半分動靜，神魔之井又恢復往昔那神秘莫測的樣子，波瀾不驚。這平靜之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天帝他們可太想知道了。

還是玉清真王，又一次用自己的門道進去一探，才知道，魔界此時正在大亂，神魔之井的另一端此時正在為爭是否出兵搶奪女仙一事，混亂成一團。

那殺進去的郁夫，因吃人無數，回到魔界后魔力大增，又因一下帶進去一千余名死士，實力在魔界也一時無人能抗衡。

他探得玉環這樣的仙女的情形，回來一說，讓魔界一幫人蠢蠢欲動，都想沖殺出來搶一個半個回去。而亮魔獸膜拜確異常冷靜，只說：“郁夫的率隊殺回已然驚動天界，天界就是不知道他在人界干了什么，也不會不加防范，所以此事還應從長計議，不能輕舉妄動。”然后又問了五界的現狀。

郁夫在人界待了千年，當然知道的很多，于是坐下把在人界這千年來看到的、聽到的事無巨細講述一番。尤其在說道那天然帶有魔性的女仙時，郁夫道：“天界的天宮有這樣的女仙是確定的，我們不見得有機會下手，可神界在東勝神洲有不少洞府仙鄉，那里的守衛未必如天界一樣，我們不是沒有機會，在修成仙的花、樹等仙中尋找應是極易找到。”

魔君亮魔獸膜拜不解問道：“為何是修成仙的花、樹等仙呢？”

郁夫道：“末將在人界修煉時，也捕殺了不少狐狼，巨蛇修成的妖怪，都沒有感知到這種魔力的存在。只是花樹草木等修煉的精怪，我是從來不曾碰過，這您也知道原因。不想正是這些沒有七竅的花樹草木，感應到人界殘存的原始魔力才幻化成精，最終修煉成為仙。我知道時為時已晚，要不早就對這樣的仙動手了。”

魔君聽罷不禁點點頭。郁夫又道：“末將有一事不明，敢問魔君，為什么我出了神魔之井后，魔力會在原有根基上，下降九成，其他魔將也是這樣嗎？”

魔君笑道：“你那時出去，本君不敢大規模的開啟混元緊氣鎖，生怕引起守在井外的天兵注意，所以你的大部分魔力被混元緊氣鎖留在了魔界，無法隨你身出去，只帶一把短刀防身也是萬般無奈啊。”

郁夫問道：“聽說您派出去的魔將還有沒回來的。”

魔君點頭：“嗯，你是第一波出去的，后來有句芒族的后裔句壯，還沒回來，和你情況差不多。還有玄冥族的、后土族的都沒回來呢。”

郁夫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放飛鴉鳥，與他們取得聯系，探聽下這些女仙的情況，探準了，我們就去搶。”

魔君問道：“你此次出去，可有神界的知道你去干什么？”

郁夫想想道：“應該不會有神或仙知道吧！反正從我這沒有透出絲毫訊息。”

魔君搖搖頭：“近日井外，駐有大批新來的天兵，把井口圍的水泄不通，我們的鴉鳥飛報，應是東極東華帝君親自調兵遣將，如不是走漏些風聲，斷不會驚動他的。”

話雖這么說，魔君亮魔獸膜拜還是考慮了許久，思謀再三，還是決定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他的舉動一下使魔界分成了兩派，以郁夫為首的一幫瘋魔，日日吵著要沖殺出去，而魔君亮魔獸膜拜卻派朔山兵死死封住井口，誰也不許出去。

要沖殺出去的暫時不動的兩派天天吵得不可開交，幾次在魔君面前險些動起刀戈。但魔君心意已決，氣得郁夫反出大殿，帶著追隨他的人去了黑海狂熱界，自立為王。臨走時還想拿走魔界在墨海中心供奉著的刑天神器戚斧和青銅盾，只可惜郁夫的魔力修為還是拿它不起，只得作罷。

不過，魔君還是聽從了郁夫的話，放飛了鴉鳥，出了神魔之井尋找魔族在外的句壯等人。

魔界內亂的消息讓天帝松了一口氣。他知道，以魔界諸魔們的偏執，恐怕這一鬧得鬧個若干年，只要對方不平息，不是群魔合意之時，魔君斷不敢起兵沖出神魔之井，來搶奪一個兩個仙女來為他們進化的。魔界兵將本來就少，再一分兵就更構不成對神界的威脅了，只要防著偷偷再溜出來的個別魔將即可。

況那日后花姑把芙蓉仙子和魔界人交手的事細細報給他，天帝聽說郁夫的武力竟如此稀松，雖不知個中原因，但也有些放松下來。

結合這些信息，天帝把自家的分析說與眾神，大家無不點頭稱是。天帝到這時候還是留個后手，他將天河的十萬兵將留下三分之二依然鎮守神魔之井。把弱水河把守天宮的十萬兵將都撤了回去，接著在河邊大營練兵。

天帝知道閬苑已集齊了杏花那樣的女仙，都放在閬苑過于顯眼。雖說有無相天罡罩罩著，可萬一被魔界知道，保不齊魔性大發打上天宮，還是在下界找個仙家禁地安置為妥。

恰好他看見冥府報上來的，杏花仙子和芙蓉仙子無意間在黃泉違反天條一事，在征詢王母老神仙的意見后，就讓芙蓉仙子帶著眾仙，到西海的虛無縹緲仙鄉芙蓉城隱匿起來，用渾天落網罩住。又派西海龍王敖閏派兵保護，如有魔族來犯，也可以先將芙蓉城沉入海底冰封，天庭再派兵過去，時間是富富有余。

芙蓉城已是神界的封地，王母老神仙又派上神董雙成經常去視察。因有了下凡歷劫和三生石一事，此時的王母老神仙可不怕上神董雙成和杏花舊情復燃。要想不出意外，非上神董雙成不可，別人去，老王母真不放心。

安排好這一切，天宮終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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