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渾天羅網

再說袁客師，出了星宮，啟動真言又念起符咒，不曾想，心念起處身體已是飄在空中，再不用向來時那般小心翼翼，專心致志的了。

客師驚喜，這太清九鼎金丹果然靈驗，此時自己覺得身輕如燕，靈臺處如有源源不斷的能量，奔向頭頂和腳下，拉著托著自己，輕而易舉的就飄在空中。但客師也知道，若不是父親為自己護法，怕也不會這么簡單。

半空中，客師上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也和來時沒多大變化，可吸了一口氣暗自運行一番真氣，發現以前身體中那一小部分始終沉甸甸的軀體，已與自己整個身體合二為一，只余一絲的滯緩，幾不可查。多年來所學道術法力眼下回想，是如此的清晰明了，如天然渾成，不可分割。

袁客師可不知道，玄宗的事辦完，回去閉關修煉，余下的那一絲滯緩竟耗費了他近五百年的光陰，方才大道有成，這是后話。

空中辨別了方向，袁客師心念驅動下，身體向西海飄去，起初還很緩慢，慢慢熟稔了自然加快了飛去的速度，旁人若是看到，只以為是一道青光，一閃而逝。

途中，興致大起的袁客師也想像神仙一樣，拈來一朵云代步，可這個法門他還不曾習得，云朵一經踩踏，便頃刻間四分五裂，試著捏合也捏合不到一塊，只得笑著搖頭繼續趕路。

西海是冰封之海，寒冷異常，路途遙遠，就是快如閃電，也走了將近兩個時辰。袁客師越走越冷，饒是有神力護體，在空中也是遍體生寒。腳下已是水少冰多，奇寒透骨中越發難行。

難行也就罷了，再往前速度也慢了下來，奇寒透骨中呼吸漸漸困難。袁客師大口的喘著氣，有了暈眩的感覺，看見下面有一大的冰山，連忙飄落冰上。剛一落下，已是眼前發黑，一屁股坐到冰面，好歹冰層厚實，不至于落水。

呼吸依舊困難，一股倦意襲來，這可太不正常了，修道多年的袁客師知道這是缺氧的表現。坐在冰面，他清楚，自己可不能睡著，否則可能長久不會醒來，雖不至于命喪于此，但睡著后再醒過來就不知道是啥時候了。連忙收攝心神，運功周身，先抵住透骨寒意。良久，他才穩住，可要起身時，卻是不能，頭發沉，腳下毫無力氣。客師暗道：按說不至于如此啊！自己上天入地都不受阻隔，怎么西行冰海竟會有呼吸跟不上，如溺水的感覺呢？

突然，他想到父親天罡星君臨別時送他的寶珠，艱難的從項下拿出，按照父親教的法子，將寶珠空洞對準天罡星，大叫三聲：“先行禹步，西行無咎。”

話音一落，寶珠起了一片煙煴，漸漸厚實，結成一鏡面，鏡中父親天罡星君露出面容。問道：“客師我兒，遇到什么難處了嗎？”

客師的手再這個當兒已是凍得僵硬，嘴唇發紫，強撐著答道：“西行冰海上，忽然呼吸困難，如溺水中。”

天罡星君聽罷道：“你且將寶珠貼在額頭，我來查看。”

客師照辦，過了一會兒才聽天罡星君道：“不妨事，這是天界的渾天羅網，你正好進入渾天羅網當中，這網無形無界，純仙之體可以毫無阻礙，你還差些。”

客師艱難問道：“我應怎么破網？”

天罡星君聽罷道：“不難，我兒你現在放慢呼吸，直到呼吸全部停止，用內丹來控制意識。”

客師大驚問道：“放慢呼吸可以，完全停止怎么可行？”

天罡星君道：“我兒可是知道，嬰兒在母體內用得著呼吸嗎，不是一樣存活十個月之久，母體內他可就生活在水中，可曾有你現在的溺水感覺？張天師應是教過你調動天庭水的法門吧！”

一席話說的袁客師茅塞頓開，連忙照法運功。他斂住心神，放慢呼吸直至全無，體內的內丹被調動，良久才完全接管了鼻息。又過了一會兒，靈臺處滲出一汪天庭水，天庭水隨著內丹的運轉，慢慢浸透全身，如溺水般窒息的感覺，漸漸消散。

再睜眼時，檢視周身，竟綠汪汪做透明水狀，站起身來，已沒有剛才頭發沉，腳下毫無力氣的感覺，寒冷也已消退的不那么刺骨。

天罡星君鏡中道：“可以了，只是前行不要匆忙，一切都要放慢速度，順勢而為，突破這層網后，一切會恢復如初。”

前面二魔中勾壯也能調出天庭水，但他的天庭水還只停留在煉丹的境界，袁客師的天庭水已能遍布周身，這個道家高深的法門勾壯還沒學到，否則他也可能破網而入了。

袁客師拜謝，后收了寶珠，掛回項下，依言小心翼翼前行，舉步冰面上，耳邊竟有潺潺水聲傳來，但又看不見水花翻動，想要加快速度，也是不能，一步步就像在水中行走，看不見，可也有重重阻礙，有時會有被不知從何處來的激流沖的身體傾斜的感覺，有時也會被激流帶的快速前沖。

艱難前行二個多時辰，在冰天一色中，前方終于隱隱的出現一坐仙島，島上山并不高，朵朵白云下竟然綠樹掩映，與四周漫無邊際的冰海迥然不同。

袁客師看見心中大喜，可也不敢著急行路。又走了一段，忽然間感覺身體周邊一沉，嘩啦啦一陣水響后如同上岸一般，轉瞬間輕松下來，再邁步時，已沒有了在水中的感覺。他知道，應該是破了渾天羅網，此時他閉了內息試著用鼻息，也不再有窒息的感覺，方才確定。

重又駕起光前行，很快登上仙島，收了光，輕身飄落，腳踏實地后，走兩步倒覺得頭有點暈。他知道飄在空中、行走在無形的水中和眼下腳踏實地怎么都是有區別的。又往前走了幾步才漸漸適應，島上寒氣頓消，如沐春風，身后冰海的奇寒不知被什么隔絕的如此徹底，一絲都到不了島上。

他不知道此地是不是他要找的芙蓉城，眼前遍地野花，到處蔥綠，不知名的鳥雀和五彩的蝴蝶在花中翩飛起舞，偏是看不到半個人影。只是在這冰海中有此江南秀美之色的小島，就算不是要找的芙蓉城，也斷不是尋常所在。

他見前面有一個緩坡，便抬腳奔坡上而來。站上坡的高處，抬眼遠望，只見遠處山腳下，隱約顯出亭臺樓閣。再往近走，恍惚間前面的亭臺樓閣都是人間蘇派建筑，屋頂脊角高蹺，磚雕門樓，輕巧簡潔，古樸典雅，一片寧靜的味道。

來到近前，袁客師可并沒看見什么城墻箭樓。他心想，可能來的不是地方。父親親口告訴他，杏花仙子去的是芙蓉城，此地沒有城墻怎么能稱為城呢？

正思量著，一個背著竹筐的年輕村婦打面前經過，袁客師趕忙緊走兩步上前施禮道：“這位仙子，打攪了。”

背著竹筐的村婦開始并沒注意到他，被他突然一叫，嚇得退后好幾步，上上下下打量好幾眼才道：“你是誰，怎么到我仙鄉來的？”

袁客師一聽女子自稱此地是仙鄉，覺得來的是地方，就是此地不是芙蓉城也應離芙蓉城不遠了。便道：“我乃真人袁客師，敢問仙子此地可是芙蓉城？”

背著竹筐的村婦確不是凡人，只是此地被神界封為禁地后，凡夫俗子根本進不來，他能進來，自是不凡。剛才細細打量發現，袁客師身上是仙家氣蘊，但并不純粹，隱隱還有一絲凡人氣息。他既然自稱真人，一身道家裝扮，看來也是得道之人修成仙體的。于是警惕的問道：“真人怎么進來的？”

袁客師這下被問到了點上，可他并不想告訴面前陌生女子，自己是在家父天罡星君指導下，破了渾天羅網登上的島，愣了一下道：“就這么驅著光落在這兒了，還要怎么進來，一路也沒人阻攔啊！”

仙姑道：“你進來時，沒有碰到一層渾天羅網嗎？”

袁客師剛才說的如此簡單，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堅持，點點頭道：“沒有。”

仙姑詫異的問道：“真人從何處來？”

袁客師道：“天罡星宮。”

仙姑聽罷明顯放松了戒備道：“哦，這樣說你是來自天宮，我說渾天羅網怎么對你不起半分作用呢，可也奇怪，你明明還有點凡體在身，照說不應如此容易啊。是的，這里就是芙蓉城。”

袁客師一聽，心下歡喜，問道：“不知杏花仙子現在城中嗎？”

仙姑道：“昨日剛剛來的，真人找她有事嗎？”

袁客師道：“故人所托，來此探望。”

仙姑道：“好找，你進城，城中杏樹圍繞之處，就是仙子的住處，城中只此一處。”

袁客師聽罷連連道謝，再次施禮拜別徑直奔城中而去。

眼前不遠處，已清晰的看見脊角高蹺的亭樓，袁客師望著去處，快步前行。可那不遠的亭樓似乎永遠在前面不遠，走了一個時辰，還在前方，就是到不了跟前。

客師停下腳步，看看四周，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心念起處身體已在半空，化成一道青光奔亭樓飛奔而去。飛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亭樓就如海市蜃樓一般，看得清清楚楚，還是到不了近前，袁客師的汗可下來了，奇哉怪哉。心道：“這是什么法門，以我現在的修為竟不得近身。”

他收住光飄落下地，站穩了又重新打量四周。他知道，凡間道家有這個法術，當年三國時諸葛孔明就使用過，矮矮的幾道石墻就能阻擋住陸遜的十萬大軍，如不懂天地風云，龍虎蛇鳥這八方的相機變動，移形換位之法，進去后概莫再想出來，只能在里面打轉轉。

可那畢竟自己親身推演過，熟練無比。擺在此處斷不能難到他。況且剛才自己凌空而渡，此類陣法更是頃刻間毫無用武之地了。

看來地上是不能走，只有走空中。袁客師再一次升到半空，緩慢的向前方的亭樓飄去，這一次他很仔細，路過的每一片云彩他都細細記住模樣，形狀。又飛了一炷香時間，仍然到不了。而前方的亭樓看得真切，連角度變幻都沒有，不遠不近的就在前方。

袁客師這回可是一籌莫展，心中贊嘆道：果然是仙鄉，讓你看得到，卻永遠也進不去。以前有個仙鄉桃花源，凡人偶然進去，被里面景致所迷戀，逗留數日，出來后想再去，就是踏遍青山大川，再也未尋到。可那是讓你知道，卻再也找不到。這個不同，真真切切的就立在眼前，可以他目前的法力修為都無濟于事。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