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次郎掃視了一眼堵在門前的這十幾個法租界巡捕后,最終把目光落在了王岳山的身上,微笑著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應該就是王岳山探長了吧?看著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吶。”
王岳山從二十歲那年進入到法租界巡捕房當差,從一個普通的巡捕,憑借著他才智過人的頭腦,連續破獲了好幾個在法租界的搶劫和兇殺案,當即就讓他名聲大噪。
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做到了巡捕房探長的位置。而且,他還是成為法租界幾個巡捕房里面,唯一的華人探長,自然稱得上是年輕有為。
當然了,二十歲出頭就干了華人探長的王岳,難免有些年輕氣盛,面對松井次郎的夸贊,他不以為然地道:“夸獎我的話你就不必多說了,現在,我要帶著巡捕進去搜查槍擊案的嫌犯,你們這些日本人最好不要妨礙我們巡捕房執行公務。
“希望你們要弄清楚,這里是法租界,不是你們日占區。如果你們不讓開的話,我就把你們統統抓緊巡捕房關押起來。既然,你知道我是誰,想必你也應該了解我王岳山可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松井次郎在法租界開了這家日本料理餐館已經有好幾年了,自然是聽聞過這個法租界唯一華人探長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他平時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今天晚上會遭遇一場突如其來的槍戰,并且把這個不好對付的華人探長王岳山親自前來追查此事,的確對于松井次郎來說是非常棘手的。
因為根據在法租界工部局頒布的規定,是不允許外國人在法租界之內持槍的,更不用說持槍行兇了,一旦查實是要緊接受法租界法庭審判,然后蹲大牢的。
對于此時的松井次郎來說,他先前命人拿出來那兩挺輕機槍,沖著馬路對面那幫行刺山田昭惠的人進行掃射,也是處于對山田昭惠人身安全的保護,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萬一這個新任的特高課課長死在他所開的餐館門前,那么,松井次郎是沒有辦法向日本軍部交代的。
可以說,也算是他的無奈之舉,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面對王岳山堅決的態度,松井次郎只好強顏歡笑道:“王探長,我們一個小小餐館怎么能會有槍擊案的嫌犯呢?再者說了,你帶著巡捕們趕到的時候,我們餐館早就打烊關門了,根本沒有任何陌生人進來。”
把話說到這里以后,松井次郎還沖著站在他左右身側的十幾個男服務員,擠眉弄眼地使了一下眼色。
那十幾個穿著黑色和服的男服務員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當即就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老板說的對。我們餐館早就打烊了,根本就沒有陌生人進來過。”
在法租界之內,經由王岳山之手辦過的槍擊案不下幾十起,他當即就暗自斷定,這家叫“北海道居酒屋”的日本餐館里面肯定有問題,包括這個餐館的老板和十幾個男服務員也有重大嫌疑,自然是不會就此收手的。
頓了頓后,王岳山輕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還阻攔什么,直接放我們進去搜查一遍不就行了么。我們巡捕房這也是例行公事而已。”
剛把話說到這里,王岳山向前邁了一步,站定在賠笑的松井次郎跟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很有深意地說道:“老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們巡捕是人又不是鬼,那你們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頓時,就把松井次郎說的是啞然失色,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說才好,站在他左右旁側的十幾個手下們,也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他們是團團轉。
就在松井次郎無力招架之際,卻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渾厚又略帶著磁性的男中音:“松井君,既然,這位探長想要進來搜查,咱們又沒有做虧心事,放他們進來搜查就是。”
只待這個男中音戛然而止后,松井次郎和他手下的十幾個人,以及站在門外的王岳山和他帶著的十幾個巡捕們,俱都紛紛看向了送餐館里面走出來的這個男子。
待松井次郎轉過身去定睛一看,立馬就讓他傻了眼,因為走出來的這個人竟然是藍正斌,而且,他的懷里還抱著左臂中了槍傷失血過多昏迷過去的山田昭惠。
不僅是讓松井次郎傻了眼,就連站在他左右身側的十幾個手下們,看到這個情景以后,也都一個個面面相覷瞠目結舌,俱都認為藍正斌這個時候出來,無異于是在自投羅網。
站在門外的王岳山,只是定睛一瞧,就發現了正面朝著他走出來的這個身穿一身黑色西服的年輕男子,懷里頭抱著一個左臂上打著繃帶,衣袖上海殘留著一小片血跡,昏迷過去的年輕女子。
而且,這個被抱在懷里的年輕女子,穿著的是一身印染著櫻花的白色和服,就此,王岳山暗自斷定,這個女子肯定是一個日本人無疑,而眼前的這個男子應該是一個中國人。
不等藍正斌走到門前,松井次郎就有些驚慌失措地責備道:“藍桑,你怎么還帶著昭惠小姐出來了呢。咱們不是事先說好了,這里就交給我們來處理,你抓緊把昭惠小姐送到日本陸憲兵隊醫院救治。”
在此時的藍正斌想來,山田昭惠左臂中了槍傷,已經上進行了止血,并上了槍傷藥,用紗布和繃帶綁上了,她暫時不會有什么明顯,只是剛才由于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了而已。
就眼下的這個情況,藍正斌覺得今天晚上想要離開法租界恐怕是不成了,再這樣僵持下去,恐怕會把事情鬧的更大,于是,他這才冒險從里面包著山田昭惠走了出來。
先是沖著站在跟前萬分焦急的松井次郎點了點頭,藍正斌隨即對站在對面幾步開外的王岳山,微笑著用試探的口吻說道:“王探長,實不相瞞,我和我懷里的這名日本姑娘,在一個多鐘頭前遭到了馬路對面一幫不明身份人士的槍擊。
“我自己還好,只是擦破了一點皮,受了輕傷而已。可是,我懷里面的這位日本姑娘則是左臂受到了槍傷,現在只對她的傷口進行了簡單的處理,現在由于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目前來看,還是救人要緊。要不這樣,你先先帶著手下在這里等著,然后你派幾名手下跟我一起去,把這位有生命危險的日本姑娘送到附近不遠處的瑪利亞醫院救治。等我回來再談進去搜查之事如何。”
王岳山也覺得他帶著巡捕房的十幾個弟兄,跟對面的十幾個日本男子對峙下去也不是辦法,眼下還是救人要緊。更何況,這個要被救治的日本女子,跟這場槍擊案有著密切的關系。
還有,讓王岳山放心的一點就是,這個瑪利亞醫院就位于法租界之內,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只有三個街口而已,往返來回車程只需要大概十五分鐘的時間。
思忖了幾秒鐘后,王岳山也沖著站在他對面幾步開外的藍正斌微微一笑,說道:“把你懷里處在昏迷中的日本女子送到附近的瑪利亞醫院可以,但是必須由我本人陪同你一起去,而且,還是開我們巡捕房的車。”
緊接著,藍正斌就回答道:“王探長你的這個主意甚好,就按照你剛才說的意思辦。”
于是,藍正斌抱著懷里昏迷不醒的山田昭惠,上了王岳山開來的車,直奔附近不遠的瑪利亞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