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揚州城有名的酒樓,尤以鹽水蝦,清燉獅子頭最為出名。入揚州不至醉仙居,不算來過揚州城。
章壽不急不慢的夾了一塊鵝肉,在嘴里反復咀嚼,經過鹵制的老鵝分外有味道,而揚州老鵝也是淮揚菜系中的一道名菜。
“按照昨晚你們二人得到的情況,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列陽撒了謊,他并不是為青娘而殺人,而是被人收買而殺人。青娘嫁給牛刺史只是一個意外,乃是因為牛刺史酒后亂性,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列陽故意布的局,讓青娘嫁給牛刺史,塑造出一個他可以仇恨殺人的前提。這列陽真狠,青娘真心對他,卻只換來利用。”
“自古女子多柔情,男子多薄幸,小王爺又何必奇怪?”
“蘇兄,你這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這樣的人?!?/p>
蘇獨給了章壽一個白眼,“你的話太多了?!?/p>
章壽急忙低頭夾菜,他對于蘇獨佩服得很,只是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對蘇獨很信服。不過低頭歸低頭,他的耳朵還是機靈的豎了起來。
“狗叔,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去找夭夭確定她是否接待過列陽,還需要你趁夜色帶我們潛入?!?/p>
“恐怕不妥?!崩瞎烦林_口。
“為何?”
老狗面色嚴肅,“桃夭閣可遠比你想的深,桃夭閣歷代花魁都叫夭夭,這是一座聳立數百年的青樓,和江南的士族有扯不清的關系。桃夭閣很有可能就受士族控制,歷代花魁夭夭不過是他們的一個工具。我們去和夭夭直接接觸,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所以最好找一個熟悉桃夭閣內情的人去打聽?!?/p>
蘇獨的眉頭也不由皺起來,“可我們一時半會哪里去找這所謂的內情人?”不過蘇獨看到老狗氣定神閑的模樣,頓時一喜,“莫非狗叔已經有了人選?”
“難道你忘了你另一位朋友?”
“是他?”
久遠的記憶頓時在蘇獨的腦海中展開一幅這樣的畫卷:太陽正美,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的青年慵懶地靠在門框上,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雙眼微瞇,直到管事訓斥,才迅速起身干活。
這是一個活的很灑脫的青年,最愛做樂,尤善苦中作樂。有錢自有有錢的樂事,斗蛐蛐,玩鳥,聽小曲。沒錢也有沒錢的樂事,抱壺劣質茶葉泡的茶,清飲半晌,看螞蟻走走爬爬,聽街上熱鬧人聲,再不濟曬曬太陽,忙里偷閑也是好的。
這就是小五,一個比蘇獨大六歲卻從不讓蘇獨喊哥的人。愛聽小曲,精通勾欄酒肆青樓各種門道。性情不羈,活的灑脫的不像一個討生活的人。
兩人是在一間青樓相識,小五對他多有關照,時間一眨,已經兩三年過去了。
“狗叔,他還好嗎?”
“他什么樣子你不知道?應該還是老樣子,不過他最近好像去了桃夭閣做工?!?/p>
“那今晚我們便去桃夭閣打探打探情況,順便看看小五?!?/p>
章壽雖然聽不懂蘇獨和老狗談的小五是誰,但是桃夭閣他還是明白的,“蘇兄,今晚我們莫非還要去逛青樓?”
蘇獨一臉無語,“小王爺,你能不能不要提起青樓就這么興奮?我們是去做正事!”
“咳咳咳。”章壽尷尬的將頭轉向窗外,轉移話題道,“唉,今天的天氣真毒啊,就像青樓的姑娘一樣,不把你折磨的筋疲力盡誓不罷休。”
蘇獨無奈的豎起大拇指,“小王爺,我墻都不扶就服你!”
“啊,真的嗎?”
老狗沒忍住,笑出聲來......
是夜,桃夭閣包廂。
一把折扇在章壽手里龍飛鳳舞,“蘇兄,你說這夭夭怎么還不出來?”
“出來又如何?咱們也只能遠觀,不能貿然上去接觸?!?/p>
“誰說不能接觸?別忘了今晚咱們是來尋開心的普通客人,尋開心當然要找最好的姑娘,等會我出價買下她一晚,這絕對合情合理吧?”
蘇獨目瞪口呆,為什么一說起這些青樓的歪門邪道章壽一點都不傻呢?
章壽被蘇獨看的不好意思,干咳兩聲,“蘇兄,今日咱們不是來尋小五嗎?何時去找?”
“如今不過是戌時,青樓才剛剛開業。青樓小廝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現在小廝可能還沒睡醒或者在用飯,所以此刻即使去找也可能找不到?!?/p>
章壽不由笑道,“蘇兄,我發現你真是大才。智謀用計你懂,就連青樓里的門道你也懂?!?/p>
“無他,不過是我在青樓做過伙計而已?!?/p>
“蘇兄真是世情練達真學問?!?/p>
一旁的老狗不由暗暗俯首,這對主仆平日里置氣吵架都是常事,可今日蘇獨可以毫無阻礙的說起自己不堪的過去,而章壽不但沒有不屑卻十分尊重,他想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對主仆會如此與眾不同,主不主仆不仆是因為一個豁達一個大度。章壽雖無大才,但氣度已可為人主。
大約兩刻鐘后,蘇獨喚來小廝,“我等上次在這里喝酒,有一個自稱小五的小廝特別有趣,你可曾認識?”
“我認識,公子。”
蘇獨隨手將一個小銀錠拋給小廝,“你就說蘇獨來見他。”
這邊蘇獨剛吩咐完畢,章壽已經拉著蘇獨朝看臺看去,“夭夭終于出來了,可惜帶著面紗,不能一窺真容?!?/p>
“一曲九歌國殤,請君細品。”
古琴奏起,全場頓時一靜。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p>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
章壽激動的拉住蘇獨的手,“這位夭夭姑娘真是絕了,明明就是一女子,可一開口金戈鐵馬之氣頓時撲面而來!今晚沒白來桃夭閣?!?/p>
蘇獨無奈,要是在現代,他肯定一個死變態就罵上去。不過現在他只能默默地伸回自己的手,他已經習慣了。對于這曲國殤,他只知出自屈原,寫的是楚國作戰的情況。金戈鐵馬他聽不出,但是這女子的歌喉倒是極好,琴聲也足夠肅殺。
“鐺鐺鐺?!?/p>
蘇獨一喜,小五這么快就來了,老狗開門,但出現的不是一張笑臉,而是一抹寒光。老狗迅速拍向對方的手,那一抹寒光卻仿佛有彈性般迅速轉過來。
蘇獨迅速拽起章壽躲向墻角,他要給老狗留下足夠的施展空間。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p>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樂曲金戈鐵馬,屋內刀光劍影,短短數十息內,老狗已和這刺客交手數十招。章壽也終于反應過來,立刻扯著嗓子大喊,“快來人,這里有人殺人了!”
“殺人了!”
“殺人了!”
這刺客忽地停下身影,嫣然一笑,這作小廝打扮的竟然是一女人!還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這女子迥然是般若!
“小王爺,山水有相逢,我們日后有緣再見?!?/p>
一道寒光突然射出,下一刻人影消失不見。
蘇獨解掉被女子用飛鏢射在墻上的紙張,上面似乎還帶著少女的幽香,用狂草書寫著一行大字: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
一時間,三人面色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