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如清風掃過，鴉片無聲。
章壽長大嘴巴，“蘇兄，這樣是否有失妥當？”
“小王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蘇獨面色冷靜，說出這句話不像瘋狂前的爆發，而是壓抑著的極致冷漠，“如果不是我們帶有左衛士兵，恐怕我們現在的堂審已經無法進行。”
蘇獨的目光忽地看向列陽，“所以，列陽你現在要招了嗎？”
列陽臉貼地，沒有一絲縫隙，他聽到了蘇獨走過來的腳步聲，但他甚至不敢呼吸，他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從堂外再沖進來一隊士兵。
“我愿招。”
“很好，我以為經過剛才的鬧劇，你會分不清形勢?！?/p>
章壽眼中忽然生出一股神采，他看著蘇獨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日瓊瑤閣，蘇獨就是這樣戰在自己身前，那個果斷機變的蘇獨回來了！
“我出身寒族，八品已成今生終點，除非有貴人扶持。牛刺史的出現無疑是我生命中的一道亮光，牛達出身寒族，對我多有照顧。但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出事了，某日我赴袁光宴會卻出現在他的侍妾床上，但他并沒有懲罰我。
相反還百般拉攏我，送我姬妾，贈與錢財，暗中往來，我雖知他和牛刺史不和，但我一個寒族士子何曾見到過這些，于是我漸漸忘乎所以。
直到某日，袁光再次見我，他要我刺殺牛達，并承諾日后會送我榮華富貴，保我一命。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治我的罪，說我侮辱他的侍妾，并且收受賄賂。
拼一把還是認命？我心動了。”
說到這里，列陽渾身抽搐，連出氣都粗了起來，似乎講出這些花費了他太多勇氣和體力。
蘇獨不置可否，“講講你們暗害牛刺史的詳細過程?！?/p>
“我對不起青娘。”列陽身子抖的更厲害。
蘇獨幾乎瞬間想起青娘曾說她之所以愿意嫁給牛達，是因為有一日牛達半夜欺辱了她。他強忍著自己內心因為自己的猜測而產生的憤怒，“我是聽你認罪，而不是聽你道歉?！?/p>
“我明白，袁光知曉我和青娘青梅竹馬，若無意外我們會成親，所以他就生出了一個以情殺為表象實則是謀殺的計劃。由我邀請在下訪途中的牛達去村中做客，我在招待的酒中下了春藥，待用過晚飯后，我以衙門有事為由離開，然后我親眼看著牛達上了青娘的床，看著青娘父母在角落瑟瑟發抖，看著牛達侮辱了青娘！”列陽說到此處，指甲狠狠地抓緊肉里。
“你這個畜生！”章壽抓起驚堂木就向列陽砸去，“你的良心都被夠吃了嗎？你讀的圣賢書都哪里去了？一個如此信任你的小娘就這樣被你送了出去！”
蘇獨一把拉住章壽，甚至章壽都被他抓疼了，他明白這件事不僅僅怨狼心狗肺的列陽，更怨設局的袁光，“小王爺冷靜，讓我問完再說?！?/p>
“列陽，我在問你，在你領牛達去青娘家中時，先前你可曾去過青娘家中？”
“那時我已經被袁光送的姬妾迷花了眼，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過青娘?！?/p>
“那青娘嫁給牛刺史之后呢？”
“我仍然沒有見過，我需要營造出一個我蓄意謀殺的假象?！?/p>
蘇獨的臉色閃過一絲莫名之色，他清楚的記得那晚詢問起青娘的話，青娘說她父母早就逼她嫁給牛刺史，鄉人也證實說青娘還曾絕食，青娘說是因為那晚她失身給牛刺史之后才正式決定嫁給牛刺史。而據列陽的反應，他根本就不知道青娘的父母已經逼青娘嫁給牛刺史。
一個巨大的問號在蘇獨的腦海中升起，有些事他還需要找青娘去求證一番。
不過，現在嘛。
“來人，將袁別駕給我帶出來！”
兩個士兵壓著袁光走了出來，蘇獨嘴角閃過一絲嘲弄，“袁別駕，現在你還有何話說？殺了牛刺史的策劃者！”
“你這是妖術！你對列陽到底做了什么，讓他誣賴本官？”
“袁別駕，我希望你明白，現在你是刺殺牛刺史的嫌疑犯，如果你不說，我有權對你動刑！”
袁光伸著脖子，一臉桀驁不馴，“兀那小兒，你敢！我乃江南八姓袁氏嫡系，你敢欺我，便是與袁氏為敵！更何況本官是一州別駕，從四品高官，你有何資格對本官動刑？”
“那我的資格夠不夠？”章壽仰著臉，喘著粗氣，他還算一個有良知的紈绔，可這個人渣袁光對毀了一個女子的清白幸福根本無所謂，那他這樣的人平日又做過多少這樣的事？“我為牛刺史被殺案副審官，總有資格來審問袁別駕吧？”
“小王爺，你也要陪著這個士子胡鬧嗎？你這是在為魏王樹敵！你這是要讓魏王自絕于江南之地！”
蘇獨直接接口，“袁別駕，恐怕你還代表不了江南。即使袁家你也無法代表，當今無論哪位皇子即位，魏王都是皇舅，你們動不了魏王根基！”
“來人，壓到后堂，速去請胡框等大人前來，我們開堂審案！”
“小兒，你敢！”
蘇獨忽地扭過頭，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袁別駕，不要一口一個小兒，記得抓住你的人叫蘇獨！給我帶走！”
章壽神色振奮，一股懲治罪惡和查清案情的成就感在心中油然升起！
“小王爺，現在還不是咱們放松的時候。你我坐鎮大堂，守著列陽，調集左衛士兵層層把守，等到胡寺卿等人到來才可放松。”
章壽也不是蠢貨，“蘇兄，你的意思是有人會狗急跳墻？”
“這并不奇怪，袁光被捕，必定石破天驚！”
“蘇兄，我不如你聰慧，但你盡可放手去做，有功你我共享，有過我幫你擔著！”
蘇獨忽地笑了，在古代鬧個天翻地覆的感覺真好，他突然有些不愿回現代，指鹿為馬，翻云覆雨，才是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