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洞察人心的本事是厲害的,他知道此刻的蘇果已經開始在相信他了,才有底氣將“信我”二字說出口。
蘇果不知作何回答,沉默片刻后腦回路一轉想起了陸云要出國一事,于是岔開話題道:
“你什么時候出國?”
陸云舔了舔唇,說道:
“后……后天。”
蘇果點了點頭,又問道:
“還回來么?”
“回……回來,大概去……去一……一兩個……禮拜。”
蘇果聽到“回來”二字后,沉悶的心終于放松了些。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對陸云竟產生了依賴,他不出現的時候會日日想他,聽說他要出國更是難受得一塌糊涂。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愛情?她,蘇果,是終得上天眷顧了么?
陸云說完見蘇果在沉思,看著滿桌的狼藉便兀自收拾起來,收拾完桌子又走到廚房去,開始幫蘇果收拾起了廚房。正當他用抹布用力地擦拭著灶臺上的大理石時,蘇果從身后輕輕地抱住了他。
陸云感受到了蘇果呼在他背上的氣息,濕濕熱熱的,一陣一陣。
他全身僵硬,一動不動地站著,好半晌才結巴著說出一個字:
“臟……臟。”
蘇果用頭蹭了蹭陸云的背,雙手環得更緊了些,閉著眼睛說道:
“沒關系。”
陸云被身后蘇果的小動作蹭得很是燥熱,他緩緩轉過身,深情地看了眼蘇果,頭一低,朝著她的唇吻了下去。
蘇果仰著脖子,嘴巴一張一合,閉著眼睛盡情地承受著陸云的吻。
陸云許是覺得手臟,雙手一直撐在灶臺上,不敢對蘇果有半絲的觸碰。
蘇果注意到了陸云的動作,不禁笑出了聲,抬頭看著他,打趣地說道:
“原來你有潔癖啊?”
陸云沒有回答,只是低頭怔怔地看著眉開眼笑的蘇果,眼里盡是柔情。
“我先去洗個澡,你……也簡單收拾一下。”
蘇果在陸云耳邊輕聲說完,便飛快地朝浴室走去,留下滿臉通紅的陸云待在廚房,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覺得蘇果是個妖精,勾人心魄。
洗完澡后,蘇果只是簡單地圍了圈浴袍便朝房間走去。
她想要他,迫不及待。
打開房門,陸云正在床上躺著。蘇果笑了笑,踢掉拖鞋也跟著躺了上去。
陸云的背部朝外,蘇果伸手去抱他,卻觸碰到了一身的冷汗。她覺得很奇怪,用力將陸云掰轉過來,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厲害,緊皺著眉頭,儼然一副痛苦的模樣。
“陸云,你怎么了?”
陸云沒有回答,蘇果徹底慌了。她輕拍了拍陸云的臉,加大聲音問道:
“你聽得見嗎?陸云!”
這一次陸云有了反應,只見他微微睜開了眼,虛弱地說道:
“沒……沒事。”
蘇果怎么可能相信沒事,她起身慌亂地穿好了衣服,對著床上的陸云說:
“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蘇果說罷,伸手試圖將陸云從床上扶起來,可是他太重了,蘇果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無奈,她只能再問向陸云:
“你能堅持一下試著自己爬起來嗎?”
陸云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看著蘇果,沒有說話,身體卻按照蘇果的意思,開始用力試圖爬起來。他的額頭不斷冒出冷汗,汗液順著瘦削的臉頰流下來,一滴一滴,不多時便將床單浸濕了一片。
好不容易,陸云終于在蘇果的幫助下坐起來了。蘇果二話不說地拿起包橫跨在肩上,然后在陸云身前蹲下,說:
“上來,我背你。”
陸云看著蘇果瘦弱的背,雙手緊抓著床單不肯動。他咬著唇,有那么一刻眼睛忍不住想溢出水來,但最終還是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身后沒有動靜,蘇果忍不住回過頭,卻發現陸云正在看著她笑。他的眼睛安靜地彎起,漾著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眸里泛著柔柔的光,只需一眼,便能將人深深地淪陷。
蘇果魔怔了片刻,轉過頭后知后覺地用雙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顧陸云的反抗,將他的手拿起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后雙手拖著他的大腿,下腹使勁用力,才勉強將他背了起來。
陸云看上去雖顯瘦,實際上卻高大結實得很,蘇果感覺自己的背上被壓了塊巨石,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沒過多久就汗流浹背了起來。
“蘇……蘇果,放……放我……下……”
背上的陸云有氣無力地說著,蘇果沒等他說完便喝止道:
“別說話。”
陸云聽出了蘇果的堅決,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蘇果住的小區很老,樓棟沒有樓梯,她只能一層一層背著陸云走下去,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有那么幾次蘇果險些踉蹌著跌倒,所幸都被陸云拉住了旁邊的欄桿,才不至于兩個人都順著樓梯滾下去。
她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小心翼翼地將陸云扶了進去,報上最近醫院的名字后,才終于舍得松口氣。
此時,蘇果滿頭大汗地坐在陸云的身旁,臉上的神色很焦急,雙手用力地支撐著陸云的身子,不讓他倒下。
陸云看到蘇果鼻尖細密的汗珠,忍不住喉頭哽動了幾下。他很想抱緊她,可卻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心疼地一直看著她,一分一秒都舍不得閉眼休息。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蘇果是愛他的。
到達醫院后,出租車司機看蘇果一個女人不容易,便幫忙將陸云背到了醫院里面才離去。
陸云走的是急診流程,蘇果按照醫生和護士的指示,掛號、交錢、檢查、等報告,跑上跑下折騰了半宿,醫院才給他們安排了一個病床。
等到將陸云安頓好后,蘇果一人拿著一大疊的報告單子,又匆匆前往了急診室門診部。
給陸云看病的醫生是個看上去略微有點發福的中年男子,可能是工作久坐的緣故,他的肚子長得很大,整個人看上去有點萌萌的喜感。
醫生看著手中陸云的驗血報告、B超單子和CT照片,眉頭微微皺了皺,抬起頭,看向一臉焦急的蘇果問道:
“你是病人的家屬?”
蘇果猶豫了一會兒,然后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醫生手里捏著一支黑色的晨光辦公筆,指著B超報告上的一處亮影說道:
“他胸肋第二根軟骨處,也就是這兒,曾經受過重創,像是猛烈撞擊或毆打造成的。你作為家屬,可知道他的這個情況?”
蘇果一時呆愣住了,然后眼睛變得很沉。此時已經凌晨三點多,周圍安靜極了,她甚至有種幻覺,醫生筆尖敲打紙和桌子的“嗒嗒”聲是從夢里傳出來的,聽上去感覺很不真實。
最后,她搖了搖頭。
醫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但還是說道:
“這個傷,平時要注意防濕寒,雖然看不見,但也要好好注意保養休息。你們這些年輕人,別好的時候就忘了發作時的痛苦。”
蘇果愣愣地看著他,問道:
“那他現在……情況還好嗎?”
醫生敲打著鍵盤,眼睛盯著電腦屏幕,說道:
“一般吧,傷口有點發炎。最近陰雨天氣,可能發作的次數會有點多,我給你們開點消炎的吊瓶打打,再給你們開些止痛藥,若是痛得實在受不住了,可以吃一些緩緩,嚴重的話要立馬來醫院檢查。”
蘇果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眼睛一直無助地看著醫生,仿佛這樣陸云的病就會馬上好起來一樣。
見蘇果還沒離開,醫生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她問道:
“還有什么事嗎?”
蘇果咬了咬唇,認真地問道:
“醫生,您之前說他的這個病發作時會很痛……會有多痛?”
醫生白了蘇果一眼,說道:
“萬蟻鉆心也不過如此……”
蘇果徹底愣了神,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看起來像個紙片人,一點精神都沒有。
醫生頓了頓,又說:
“你是他姐姐吧,平時你弟弟的生活起居還是要多照顧些,像他現在這樣的身體狀況,完全是因為之前沒有好好護理傷口造成的。哎,你們這些年輕人,根本不拿身體當回事。”
醫生邊說邊搖頭嘆息了起來。蘇果頭低得很下很下,臉一陣紅一陣白地交替變換著。不過她也沒有反駁什么,只是拿了取藥單,說了句謝謝后,默默地走出了門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