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樂長東臟亂地頭發(fā)上頂著草芥，一手端著乞討的碗，一手拿著一根香蕉粗細的燒火棍！他干瘦的面色很平靜，站在她們身后打量著兩位衣著光鮮的女人。

樂扶搖眼前一亮，馬上站起身飛快地跑到他哥哥身邊，乖巧的拉住哥哥的衣袖，盈盈一笑，露出自己白白的牙齒，開口道：“哥哥，姐姐們是來找人的，可我不認識他們找的那個人，說是姓樂，哥哥認識嗎？”

樂長東看了一眼玉冰清和韓子眉，又把燒火棍拿咯吱窩夾著，騰出一只手寵溺地撫摸著樂扶搖毛糟糟的頭發(fā)，微微一笑道：“哦，是嗎，哥哥也不認識！”

玉冰清好奇地看著樂長東，然后背著雙手走進他們，笑道：“你是她的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長東”

“師妹，我們還是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韓子眉走上前一步，她認為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再去找找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玉冰清實在心疼極了眼前的小妹妹，想要將她帶走，她猶豫道：“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出口，還是跟著韓子眉將身回去了。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樹下的小姑娘，直到兩人在她眼中消失。

玉冰清地眼睛就像是一根刺，釘在樂扶搖兄妹身上，樂長東的身體是緊繃繃的，那根刺消失之后，才慢慢放松，隨后便是凝重的臉色。

他扶著樂扶搖，緊張地追問道：“怎么回事？”

樂扶搖差點嚇哭了，剛才要是被那兩位壞人看出來，自己和哥哥會不會死？她柳眉一蹙，擔心道：“那兩個人到這里尋找一個叛徒，我聽到她們說那個人偷了他們的秘籍，要找到他抓回去。”

樂長東脫口而出，道：“她們是來找咱爹爹和娘親的！”

樂扶搖滿是憂慮地點點頭，然后等著哥哥做決定，家里的一切大事都是哥哥做決定的。

爹爹和娘親死了十年了，生前確實留下半本書，上面沒有名字，樂長東小時候偷偷拿出來過，還試著比劃了幾下，結果被爹爹抓到打了幾棍子，從那以后，自己便在沒有碰過那本書，他獨自帶著三歲的妹妹流浪在街道，在破廟里生活了十年。

可是，爹爹不會武功啊，爹爹的身體本就孱弱，長年臉色蒼白，還有哮喘，連一個莊稼漢都不如，娘親也是普通人，她一個人照顧一家三口，終于還是病倒了，再也沒能從病榻上起來。

爹爹也在不久之后郁郁而終，死前拉著樂長東的手，叮囑道：“好好的活著就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照顧好你妹妹。”說完他就撒手人寰了。

樂長東認真的看著樂扶搖，說道：“扶搖，要不和哥哥去外面吧！”

“外面？”樂扶搖的小臉茫然若失，外面是哪里？

樂長東終于露出些許向往地神色，笑道：“那是一個精彩紛呈的世界，比這里人更多，人更豪爽，會賞給乞丐好多錢，有好吃的，我們每天都可以吃飽飯，住在不灌風的房子里，你也可以穿上新衣服，挽發(fā)髻，不會有人看不起我們，你愿意和哥哥去看看嗎？”

樂長東心里卻在冷笑，你殺我，我殺你的殘酷世界，最能體現(xiàn)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哪里才是江湖，這小鎮(zhèn)風雨終究太小。

樂扶搖重重點頭，樂長東看著乖巧懂事的妹妹，又問：“怕不怕？”

“有哥哥在，搖兒啥都不怕。”樂扶搖搖搖頭。

樂扶搖看著哥哥的碗里，只有一枚銅板，問道：“今天沒討到？”

樂長東從懷里掏出一個熱乎乎的胡餅，遞給樂扶搖催促道：“快吃。”

樂扶搖小嘴咬一口，香噴噴的咀嚼著，鹵肉分量足，肉汁淌在她嘴角，很香，只是面有點老了。

有點粘牙，還有點硬。

她鼓著小嘴滿足地問：“哥哥，你吃過了？”

“嗯，我吃過了，面很軟，不粘牙，肉也剛剛好，肥瘦相間，不膩。”樂長東有模有樣的說。似乎在回憶。

樂扶搖心中一酸，像是又被針扎了一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哥哥在騙人。

樂扶搖強忍著要哭的念頭，看看還有半張胡餅，控制著自己舔舔嘴巴，咽下口水，將胡餅遞到樂長東面前，說道：“哥哥，你吃吧，我飽了。”說完，她故意打了一個飽嗝。

樂長東推回去，嚴厲命令道：“小孩子得多吃飯，不然長不高，不好找婆家的。把它吃完！”

“那我留著晚上當宵夜吧！對了，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要嫁也嫁給哥哥。”樂扶搖將黃紙好好包裹起來，并說著不害臊的話，她認為這沒有什么？難道一輩子與親愛的哥哥相依為命不好嗎？

“傻丫頭”樂長東敲了敲她的腦袋又看到樂扶搖撿起腳下的銅板，又問道：“咱們家現(xiàn)在存了多少銅板了？”

樂扶搖馬上掰著手指算起來：“我手上有四個，哥哥那里有一個，廟里的佛像底下藏著八個，一共十三個。”

樂長東暗暗盤算著，這點錢可不夠兄妹走出南圩州的啊，得快點離開這里。

燥熱地空氣慢慢散去，青石板也漸漸冷卻，太陽慢慢落下，最西邊天空中的逐漸擴散的火燒云彌漫著天際。大槐樹的影子從正北移動到正東，最后一絲溫暖掛在樂扶搖的臉頰。

樂扶搖蜷縮著身子躺在樂長東的腿上，整整睡了一下午。

樂長東怔怔出神，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對于活著的向往與渴望，妹妹，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樂扶搖揉揉惺忪的睡眼，舒服地舉著手，松松肩膀，然后傻傻地看著她哥哥，輕靈一笑。樂長東撥開她散亂地長發(fā)，露出那一張精致但卻稚嫩的白皙臉蛋。欣慰地笑著，相顧無言。

“走吧，扶搖，天快黑了，還是趕緊回廟里生活吧，不然今晚摸瞎會很冷的。”

樂扶搖嗯地一聲，然后兩人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碗，燒火棍，草席，還有五個銅板，被樂扶搖攥著，家里，她一向管錢，這是前不久兩人開始能夠討到錢樂長東定下的規(guī)矩。

樂長東不讓她妹乞討，每次都是將她帶到衙門口的槐樹下，自己去人多的地方乞討。樂扶搖曬太陽，乞討會被人看不起，會被狗咬，被人欺負，就連同是乞丐地相互之間還過節(jié)不斷呢！大概，在整個大溪，沒有比縣衙門口更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他為什么能夠討到錢，大概是耿直來了以后，大溪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了吧！多到客棧滿了，春花樓滿了，就連民坊每戶人家空余的地方，都被租出去接待客人了。

踩著夕陽的余暉，兩個單薄地影子慢慢走在平整的青石板上，發(fā)出草鞋與地面摩擦的沙沙聲。向最東邊的破廟走去。

東邊，一個白衣飄飄的人如仙人般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們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