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哲航拿起筆，開始默默背單詞。眼睛滴溜溜一轉，突然抬頭，看著始終安靜玩手機的陳澈：“喂。”

陳澈應聲抬頭。

那瞬間腦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第一，我不叫喂”。

“你真的是英語專業的？”男生悠閑地轉筆。“就每天都跟英語打交道嗎？”

陳澈下意識看了一眼他手里的MUJI中性筆，依舊茫然：“是啊。”

“之前我從來沒有過助教，所以覺得很好奇。如果我問你單詞的話，你真的能回答得出來？”顧哲航一臉不信任。“我怎么這么不相信呢。”

陳澈眨巴眨巴眼睛。

這是要干啥？考她詞匯量？她詞匯量確實還可以來著……

“你現在很閑？”李穎也抬起頭。“快點背你自己的單詞去。”

“Limpidity？”顧哲航隨手翻開一頁。“中文意思是什么？”

李穎突然扭頭看著他，一臉深不可測的表情。

這孩子咋這么……他們之前認識嗎？

“清澈。”陳澈接話。“另外你的重音錯了。”

李穎差點笑出聲。

“哦。”

顧哲航難得吃癟一次，又不想顯得過于尷尬，只能嫌棄地再翻幾頁。

“我說了這個小姐姐是英語專業的，你要相信我給你選助教的眼光。”李穎一本正經。“現在相信小姐姐的能力了嗎？”

“就一個單詞就要我相信她的能力？我審人的標準這么低的嗎？”

陳澈無所謂地聳肩：“那你繼續問。”

“答不上來怎么辦？”顧哲航絲毫不示弱。“總要有點對應方案的吧？”

“我立刻就走，絕對不會在這里多待一秒鐘。”陳澈放下手機。“說到做到。”

畢竟在這里多呆一秒，她都覺得我她受到來自金主大佬的暴擊。

這是一種自尊心的碾壓，毫不留情的碾壓！

“耶路撒冷。”顧哲航隨口提問。“英文。”

“Jerusalem，我確定是這個拼法。”陳澈歪歪腦袋，看向李穎。“重音位置應該沒錯吧？我記得好像是這樣發音的。”

“是的。”李穎笑著打了個響指。“小橙子真棒。”

顧哲航無語了。

喲呵，現在是這兩個人聯手欺負他呢？

“行了行了，都別吵我背單詞。助教就助教吧，別影響我就行。”顧哲航簡直嫌棄得不行。“安靜點。”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陳澈揚起嘴角。“會很安靜的，絕不影響你學習。”

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我先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你繼續背單詞，九點直接去教室上課啊。”李穎起身。“有什么事就問助教。”

顧哲航目送老師離開自己的視線范圍，直接扔下手里的筆，從包里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在陳澈的注視下，把包往沙發上一扔，起身往外走。突然想到點什么，又折回來，一手撐在桌上，俯身看著陳澈。

“干嘛？”女生下意識往回縮。“什么事？”

世界第一慫貨就是她沒錯了。

“要是等一下娘娘出來問我去哪兒了的話，就說我去上廁所。”

“上廁所不帶紙？你用手擦？”

沉默，甚至還有點尷尬。

“廁所里有紙，謝謝。”顧哲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另外，我站著。”

“不客氣。”陳澈點點頭。“去吧。”

顧哲航對這個助教很是不滿。

蛋，從小到大身邊哪個女生不是巴不得說盡好話之后往他身上貼的？這女的為什么連看他都懶得看？什么臭毛病？哇靠所以讓她給他當助教難不成還委屈她了？動不動就面無表情看他，他長得有那么丑？

跟別人聊微信聊得挺嗨，跟他一說話就動不動幾個字幾個字的，可真是委屈死她了。

憤憤地吐出一個煙圈。

坐在外面的陳澈倒是完全沒察覺到那個在廁所里抽煙的人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她，一個人悠閑地刷著微博，偶爾還秒回小蘇發來的微信消息。

【@-Limpidity-：時至今日，本窮人終于開眼了，我一身上下加起來大概2k，今天見了一個一身上下加起來大概6w（或者7w？或者更貴？）的男生。對不起，貧窮使我質壁分離。我貧窮，我快樂，我驕傲】

一刷新，瞬間涌進二十幾條評論，里面還有一條是小蘇的。

【@小蘇打滴打滴打：不過一想到他穿OffWhite背Gucci就有點平衡了，為什么這個boy的搭配這么喜感……】

二級評論里全在笑她不懂有錢人的時尚，陳澈笑著回了個狗頭。

不懂不懂，懂不來。你們有錢人想怎么搭配都OK的，我們小窮人看看就行。

顧哲航從廁所回來的時候，陳澈正面對著落地窗外的景色打電話。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一開始就是你們不尊重我的意見好不好，我什么時候說了要去了？幫我約飯局的時候怎么沒提前問問我的意見呢？我真的真的不想去，真的。”

男生坐在沙發上，重新拿起筆。視線卻沒有落在單詞上，而是直直地停在她的背影。

剛剛他考她單詞的時候，聲音還挺軟的，打電話的時候怎么又突然變得有點兇巴巴的？這人到底幾副面孔啊？

不過不免有些好奇，這人一開始說話就幾個字幾個字的，這會兒跟人打電話怎么又這么能說會道？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不想做他的助教？或者完全跟他沒話說？

切，不說就不說，誰求你說了？

“行了行了，放過我吧……你自己之前都跟我說強扭的瓜不甜，現在又逼著我去。我現在真不想找，真的，給我點私人空間行不行？先這樣吧，我不想說了。”

陳澈直接掛掉電話。

相你大妹夫的親，才二十出頭就相親？是覺得她這輩子就沒人要了還是咋？

想想就頭疼，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給她安排跟那個男生吃飯，一點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再說了，她見都沒見過那個男生，跟他單獨吃飯豈不得尷尬得當場吞筷子自盡？

女生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識嗅了嗅周圍的空氣，然后扭頭看向顧哲航。

我靠，男生都這樣的嗎？

陳澈默默起身，把沙發往遠處挪了一段距離，重新坐下。

顧哲航看到她臉上那副宛如見了瘟神的表情，臉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你干嘛？助教就這么當的？一臉嫌棄擺給誰看？”

陳澈沒說話，當然也不敢說話，然而心里早就飛過一堆一堆的彈幕。

【我的任務只有盯著你背單詞而已，沒有嫌棄也沒有擺臉色，請這位金主大少爺請不要給我加戲】

【再說了我哪敢對您擺臉色啊，您要是一氣之下雇兇殺我咋辦我的媽呀】

【我挪遠點只是因為我受不了煙味，而且是聞到就想吐的那種程度】

【要不你考慮一下少抽幾根煙？珍愛生命，遠離煙草，從我做起，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裝修這么豪華的地方為什么沒有空氣凈化器？趕緊把這煙味給過濾掉啊！我都要死了！】

顧哲航的臉簡直比她第一次下鍋做失敗的西紅柿炒雞蛋還黑，看得她心里直敲小鼓，默默重新拿起手機。

男生也沒再理她，自顧自地盯著wordlist。八點五十一到，直接拎著包往教學區方向走。

頭都沒回。

陳澈下意識看他的背影，宛如盯著一尊金光閃閃的大佛。

外套褲子鞋子包，全特么是錢啊！錢啊！鈔票啊！可能這男的渾身上下最便宜的東西大概是剛才背單詞用的那根MUJI中性筆？

她簡直想摔一整盒Zebra按動中性筆在他臉上。

媽蛋！有你這么欺負人的嗎！

這人大概會打籃球？腿長的優勢很明顯啊，邁著大步還沒幾秒鐘就消失在她視線范圍內了……嘖嘖嘖。

陳澈在自己臉上狠狠捏了一把。

看清現實吧大橙子，金主少爺是不會跟爾等窮得鈴兒響叮當的人有啥交集的。

再次打開微博，分享了一首歌——《JingleBells》

大橙子宣布今天起這首歌正式改名為《窮逼頌》。

李穎坐在一對一VIP教室里做評估，顧哲航一推門進來，女人立刻皺眉：“抽煙去了？味道這么重。”

“是吧。”顧哲航把那個貴得足以讓一大群人哭爹喊娘的包扔在椅子上。“抽不就是抽了。”

“跟小姐姐相處得怎么樣？”李穎頭都沒抬。“有沒有哪里不適應的？”

回答是一聲冷哼，伴隨著男生把自己扔進軟軟的大椅子里的聲音。

“不是挺能和各種女性朋友交流的嘛？在小姐姐這里吃癟了？”

“娘娘你到底從哪兒找來這么一個助教啊？動不動給我甩臉色，還直接把座位挪到旁邊去，我是她的瘟神？她有必要這么嫌棄我？”

“甩臉色？我們家大橙子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好不好？”李穎皺眉。“我們橙子脾氣很好的。”

有什么事情是大橙子不能在微博上吐槽的？如果有的話，那就是還沒來得及發微博，或者發得不夠多。

“那你自己去看啊。”顧哲航翻了個白眼。“還不信我了。”

還大橙子……榨汁用的？她要被榨汁了，他立刻拿去澆在墳前祭祖。

“哎等等。”李穎突然反應過來。“你說陳澈離你遠遠的還給你甩臉色……”

“嗯。”

“我記得大橙子一點都不喜歡煙味，甚至聞到之后會吐。你干嘛不先反省反省你自己？這一身煙味兒，誰喜歡靠近你啊？”

顧哲航眨巴眨巴眼睛，臉色依舊臭臭的。

媽了個爸的，不喜歡煙味你不能明說？非要給他甩臉色？非要把沙發挪一邊去？跟別人聊微信聊那么開心，跟別人打電話能噼里啪啦說一堆，跟他就不能正常說話？這叫啥？雙標。

簡直雙標得可以。

“行了行了，人家還沒說什么，你倒氣呼呼的。”李穎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傻不傻呢？”

顧哲航簡直懶得說話。

他上輩子倒了血霉才會在這輩子碰見這么個人當他的助教，還助教，助你奶奶的教。

“喂，以后能不能少抽煙？別到時候又說什么助教對你甩臉色之類的話啊，這是你自找的。”李穎用筆帽敲他的腦袋。“我們橙子可討厭煙味了。”

“她受不了就別來唄。”顧哲航聳肩。“誰逼著她來了？”

“我也受不了煙味，要不你也別來？”

“也不是不行哈。”顧哲航微微揚起嘴角。“你把錢退給我，我出去玩兩圈。”

“把你撩小女生的那一套都收起來，換女朋友的速度堪比你換衣服了，能不能用點心思在學習上？”

“這你就是在冤枉我了，我每天都有畫畫，不能說一點心思都沒放在學習上。而且更重要的是，本人已經單身快四個月了謝謝。”何哲航豎起四根手指頭。“真的，四個月了。”

“真要放了心思在學習上的話，怎么聽寫個最簡單的wordlistone都會錯一半？怎么動不動要求我給你換助教？”

“我什么時候要求你給我換助教了？”顧哲航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冤枉人也不是這么冤枉的吧，娘娘你還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是你從進來之后一直在說人家助教小姐姐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嗎？這還不是要我給你換助教？你就差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了。”李穎微微揚起嘴角。“那行，大橙子我會安排給別的學生，給你找到新的助教之前，請你再忍耐一下？”

“行行行，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