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特意囑咐過她不要露出全力,只讓她保持了個中等偶爾偏上的水平,不拔尖也不拖后。
訓練里,徐守彤傷過人,也在拾叁的暗示下被人傷過,她的求生本能促使著她勤加練習,比以往的貳肆更加拼命,但有了上一輩子的人生經驗,所以并不走極端或者近路。
三年眨眼而過,私底下的切磋里,就連拾叁都已經不是她的對手,這樣師門生活過著也算安逸,安逸得她都開始肖想未來的好日子。
因為是劇透黨的關系,徐守彤知道十五歲之前零門一定覆滅,掐著日子,滅門之期也不遠了,可因為不具體到底是哪天,所以干脆每日和衣而臥,隨時準備好了逃命。她也婉轉的和拾叁提過,讓他乘著出任務多在外面呆呆,或者回來以后就多來找自己,聲稱自己會是他的福星。
大概是因為她還沒接觸到訓練以外的事情,所以那天真的到來時,對徐守彤并沒有太大的影響,只是睡到半夜,被渾身是血的拾叁拎出了被窩,只來得及扯過枕下的荷包就被拉進了密道,外院的火光和廝殺還沒有殃及進來,加上她早有心理準備,沒有驚恐和尖叫,也沒給拾叁拖后腿。
出了密道,奔跑近天亮兩人才敢放慢腳步,徐守彤這時才看清,拾叁慘白著臉,身上滿是大小不一的傷口,嚴重的還往外翻著血肉,她暗自驚心,見過拾叁受傷,也只是綁著繃帶的干凈樣子,這么突兀直白的卻還是第一次,她強壓下內心的焦慮,向拾叁靠得更近了一些。
四下荒涼,兩人不敢停步,徐守彤邊走邊看著哪里有些能止血的草藥,可她這方面實在不精通,只在小時候流鼻血時扯過蒿草堵鼻子,下意識的就低頭在地上尋著蒿草。
還沒等到她找到眼熟的蒿草,就見拾叁彎下腰,伸手從一顆不知名的小草堆里,摘了幾片葉子,嚼碎了往傷口上抹,徐守彤看了趕緊蹲下薅了一大把,有樣學樣的嚼了往掌心吐,拾叁把外衣拆成條,拿過碎葉往身上纏,見拾叁得到救治,她有些放松的笑了起來。
“你倒是開心”或許是受傷的緣故,拾叁的聲音比往日低弱了很多。
“活下來了當然開心”
“你以前可不怕死”
“可沒人會厭生,特別是劫后余生”
“你不好奇發生了什么嗎”
“這種情形應當是什么滅門慘案之類的吧”這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必經的劇情,過了也就不在意了。
“你記不記得你怎么來零門的”拾叁笑著岔開話題。
“不記得了”
“是我帶你回來的,殺光你家人以后帶你回來的,那個才叫做滅門慘案”拾叁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心虛。
徐守彤一愣,暗道,難怪小說里拾叁會被殺,原來是有仇在先。
“你當年才五歲,回來時已經吃過一次散魂丹了,所以你那次誤食才會差點要了你的命”拾叁聲音越來越平緩“我每次去看你,多少都存了一份歹心,看你一無所知的樣子才會思考我自己是怎么來的,才能不成為被人操控的殺人工具”抿了一下口中的苦澀,拾叁偏著頭看她,入春不久,滿山正是枯和榮的交替,她呆愣在那片風景里,好似快要融進去一般。
“你要不要報仇”打破沉默,拾叁將劍柄遞向了徐守彤,徐守彤心里蕩過一絲波瀾,是對貳肆這個人,她不由得想這人真是太慘太慘了,是個孤兒就算了,唯一的溫暖還是她的滅門仇人,難怪會變態。
“可我都已經忘了,忘了的事都不重要”徐守彤推回遞過來的劍,上前攙扶著拾叁繼續往外走,拾叁看著她,心思雜亂,他存了必死的心,可貳肆眼里干凈得很,看不見一絲仇恨。
兩人走了一整天,除了水什么也沒能進肚,天黑以后拾叁提議修整一晚,走到麻木的徐守彤正求之不得,趕緊找了處山洞,生了堆火,火光漸亮,徐守彤將鞋襪一并脫了,把光腳丫湊近了烤火,拾叁偏過頭不看她,提醒著“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腳這種東西只能給自己男人看”
徐守彤心情很好,聽了這話,也不拿自己的現代思想去反駁,反而將腳丫對著拾叁晃了晃。
拾叁彎著嘴笑,徐守彤在他面前頗有少女形態,偶爾也會唱唱反調,他也不惱,將劍丟了過去,閉眼道“到了下半夜叫我”
徐守彤點頭同意,可到了下半夜拾叁卻沒有轉醒的跡象,徐守彤也不叫他,枕著手模模糊糊的打起盹來。
天微亮時,柴火堆也燒盡了,徐守彤被凍得打著寒顫醒來,看了眼天色,起身去叫拾叁。拾叁正靜靜的靠著石壁,身體一點起伏也沒有,只有發絲衣角被晨風撩得微動。
徐守彤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發生了什么,她走過去蹲在他的面前,喚了幾聲拾叁的名字,未答,又輕輕捏了他的手,趁著身體還沒僵硬,徐守彤將他放下,舒展四肢,而后割下干凈的布料,走出去浸了水,回來一下下的將他滿身血污擦拭干凈。
“師兄...我以為可以和你過自在的日子,就睡得安心了些,我如果警惕一點...我如果半夜去看看你,咱們現在說不定都下山了”徐守彤很想哭,可眼睛十分干澀,半滴淚也流不出來。
她錘了錘胸口,艱難的長出一口氣,拿過劍在洞外不遠處開始挖坑,這里的人也會死,和自己上輩子世界里的人一樣,沒有因為是小說就有什么豁免權,死了都一樣,黃土一埋就什么都沒有了。
當機械的重復動作讓她兩條臂膀都有些抬不起來時,她停了下來,瞥了眼快落西的太陽,大展手腳的往坑里躺了躺,估量著,不會讓拾叁睡得太難受才爬出坑,走向山洞,兩手穿過對方腋下,用不那么美觀的姿勢,艱難的把人往外拖著。
坑的大小剛好,徐守彤把人放下,細心整理好對方凌亂的頭發,又脫下外衣,給他遮蓋著臉,把擦干凈的劍放在他身側,埋完了土,又擔心自己會忘了人埋的方位,便搬了塊大石頭壓在一旁,還刻了一個彤字,做完這一切,她認真的磕了三個頭,攥著荷包,頭也不回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