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人多,香火鼎盛,可這其中真正善男信女的倒是少部分,多數是做了缺德事來捐些香油錢以保心安。
徐守彤立在廟門前,看三位主子磕頭作揖,子午跟著上了柱香,折回來拍了拍發呆傻愣的她。
“都說這菩薩靈,你不乘機求點什么?”
“想不起來要求些啥,就干脆不求了,子午大哥你求了什么?”
“求我家幽幽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子午的妻子叫徐幽幽,這個姓便讓徐守彤有著莫名的好感,兩人成婚已久,但肚子遲遲沒有動靜,為這個徐守彤還受托去尋過偏方。
“這事兒急不來,心放寬些”
“我不急,你嫂子急”
“二位說什么呢,這么開心”梁一葉祈福完便由丫鬟攙扶著出了廟門,許是見兩人聊得高興,便也插話進來。
“二夫人”兩人雙雙行禮。
“這寺廟還是我出嫁之前來過,有些惦記那幾處好風景呢,肆姑娘若不介意可否陪我走一走?”
子午聽到這話便識趣的退了下去,徐守彤則拿著子午臨走塞給她的油紙傘,跟在了梁一葉主仆身后。
三人走著,梁一葉有些不符合大家閨秀的健談,她說話文雅風趣,逗得貼身丫鬟秀秀止不住的咯咯笑,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老天終于陰夠了臉,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秀秀用手接了一下雨絲,嘀咕兩聲便向后跑來,她微微屈膝點頭,伸手將徐守彤的油紙傘接了過來,抖了兩下在撐開罩在了梁一葉頭上。
雨勢漸大,偏梁一葉似乎毫無躲避之心,依舊淡定自若的走著。
“二夫人,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徐守彤被淋了個透心涼,也逐漸看出這二夫人是鐵了心要為難自己了。
梁一葉始終背對著徐守彤,沒給什么反應,等地上的積水一多這才找了個高于地面的石階站著,饒是如此,她裙擺鞋襪依舊濕了淺淺一圈。
這季節說不上冷,但也談不上暖和,雨大且急,噼里啪啦一陣拍打,激得徐守彤一身雞皮疙瘩。
“冷嗎?”
梁一葉開了口,語氣卻不似關懷。
徐守彤知她明知故問,卻還是低眉順眼的回道“已經立夏了,不算太冷”
“肆姑娘,你義兄是個什么樣的人呀?”
徐守彤心下疑惑,直覺這話不是隨便一說,便謹慎答道“義兄自然也是個普通人”
“有多普通?”
“這個…小的沒念過書,胸無點墨,不知如何形容”
“是嗎?”梁一葉轉回身瞧著她,自顧自說道“這兄妹定是有相像之處的,這義兄應當和肆姑娘一般沉穩無二,不過既然是義兄這長相定然不似一家人了,我猜想這義兄定是有雙桃花眼,和那大夫人的娘家人頗有相似吧,定也是位偏偏少年郎”
“二夫人說笑了”徐守彤無不訝異,這二夫人手上定是捏著什么才敢如此。
“這樣啊,那就當我是說笑了吧,咱們出來得夠久了,回去吧,這一會兒在把肆姑娘淋壞了”
徐守彤沒回答,只抹了把臉上匯聚成河的雨便跟在后頭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商梧瞧著雨幕中的三人有些不悅,但他也說不上來這股子不悅從何而來。
雨漸停,碰面的二位夫人互相寒暄幾句,一行人便開始往山下挪。
徐守彤穿衣向來不走輕薄路線,被淋濕了也顯不出什么尷尬來,她走在人群最末用力擰著衣衫上的水。
子午放慢腳步也退到后方與她并行,多嘴道“你這是得罪二夫人了?”
“我跟你一樣,少在兩位夫人面前露面,何來得罪一說”
“那便奇了…前方有顆姻緣樹,咱爺和兩位夫人定是要去一趟的,你不如乘機也求個姻緣,沾沾這山上的靈氣,以后好找個好夫家”
祈福樹很大,枝椏間掛滿了一溜紅的福牌,福牌上墜著截紅布,讓整棵樹看起來頗有些不堪重負的樣子,徐守彤也說不上來自己還是不是個唯物主義著,但她想到展越便不由自主的也接了個福牌在手上,只是還沒來得及許愿便被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打斷了。
“喲,這不是九弟嗎?”
徐守彤跟著眾人回身去看,來人正是六王爺,想來是瞧見了入口處的商府仆人,這才跟著拐進來的,他向四周環顧一圈,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徐守彤身上。
“怎么穿著一身濕衣了,這日頭可不大,當心病著,哎…這九弟對待下人也太苛刻了些”
徐守彤自認一身暗色衣衫不至于那么顯眼,但聽了這話還是下意識的往子午背后藏了藏,商梧瞧著她這個舉動,莫名覺得有些討喜。
“六哥可也是來祈福姻緣的”商梧邊說便對著商澈身后的六王妃點了點頭,六王妃以扇遮面,回了一禮但卻并不搭話。
“九弟手中這福牌不知是祈福與哪位姑娘呢?”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又轉到徐守彤身側,將她手上的福牌搶過,“肆姑娘的愿望便由本王幫你許吧,就許…肆姑娘和我九弟白頭偕老”
他說完未等反應便將福牌扔上了樹,這福牌掛得又高又穩,徐守彤傻眼,大概有些明白他的舉動,怕是在提醒梁一葉什么。
商梧抬頭瞧著那福牌好一陣,慢慢渡步到徐守彤身側,又跨了一步,以自身隔開商澈上下打量的眼神,笑道“六哥這是上還是下啊”
“我自是不信這些,也沒那么虔誠來那么早”
“既然不同路,我們也不便耽誤六哥了,改日再去六哥府里拜會”
“等等”商澈一把拽住正欲離去的商梧“這去我府里拜會的事,可別只是說說啊”
“自是不敢欺瞞六哥”
“我等著”商澈拍拍他的肩,看著一行人遠去,不明所以的咧了咧嘴,而后拿了個福牌,什么愿也沒許,揚手就扔上了樹。
這趟出游顯然有些不順,徐守彤將濕衣換下洗曬好,無不氣餒的想到,自己似乎是招惹到梁一葉這個麻煩了,她搓搓手正準備理理思路便有丫鬟端了姜湯進屋,她也沒問這是誰的心意,端了碗便喝,喝完便輕聲放回木托里。
丫鬟看著她猶豫了陣,諂媚道“這湯可溫?王爺特地吩咐不能過溫也不能涼了,不知肆姑娘覺得有無欠缺之處”
“沒,剛好,辛苦你了”
“王爺說,肆姑娘喝完姜湯便請過去一趟”
徐守彤笑著應承,心道‘這才是目的啊’
她知道商梧找她做什么,也知道如果是旁敲側擊,那一定是不夠信任自己,自己就得當心別著了道,如果他是坦然以對,那自己想改寫的命運便也開始動筆了。
“爺”徐守彤低著頭,半跪在地。
商梧正擺弄著個長盒子,對眼前的人沒什么反應,他擺弄了好一陣才從盒子里取出一柄佩刀,他抽出刀刃將刀柄對著徐守彤晃了晃。
徐守彤起身將刀接過,她兵器研究不大,零門只講拿上手的都必須會使,但不用什么都認得,所以她只能膚淺的看出刀的長度和模樣。
刀身約有一米,一側全部開刃,一側的刃只開到一半,刀身刀鞘都極為平整沒什么花紋,刀柄也是簡單的祥云狀,整體來說,是柄看起來很溫柔也很普通的刀。
“可順手?”
“十分順手,多謝爺”
“一葉都有打聽些什么?”
主題總算來了。
“二夫人問了我哪里來,以及家里的大概情況”
“你怎么回的?”
“如王爺所告訴的回,義父姓楊,我叫楊佑,途徑黃河一帶發了水,義父和義兄都被水卷走了,我運氣好,活了下來,取名是留了排行”她對商梧沒有信任可言,便自覺將梁一葉探知師兄的事瞞了過去。
商梧瞥了她一眼“可有想過這是關心還是猜忌?”
她心里清楚,卻還是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屬下…未曾想過這個問題”
“寺院里避雨的地方多,你何故淋成那樣?”
“這...”
“你有做過什么讓她起疑的事嗎?”
“屬下私底里未曾和二夫人有過什么照面,更是不記得有做過什么惹二夫人不高興的事”
商梧信她這話是十成十的真,也不在多問,只看向那柄刀,“取個名字吧”
徐守彤一愣,不大喜歡這種儀式感,“不如王爺給取吧,屬下不識字,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來”
“那便不取了,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