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雪點點頭,道:“血尸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我猜測門派內有奸細,將我的行蹤透露給了烏崖谷的人。”她又補充說,“我也懷疑過宋川,但據說是他救了我們,那時狀況很兇險,他若是同伙,我們絕對不會安全回來。”
傅桂臉色一沉道:“商討對你的審核包括前去橋水村,都是八位長老一致決定的。”
“但橋水村遭亂其實并非到十萬火急的地步,天下作亂的妖獸何其多?為何偏偏此事被提上臺來?”
傅桂認為她分析有理,認真思索后道:“當時長老們呈交的推薦事例有十來項,唯有這件瞧著稍簡單,老夫便選了它。但是誰尋到的卻是無從知曉,一般此類事都是匿名制的。”
姚知雪心不由一沉。
她暫時無法確定碎她靈體的那人是否有與烏崖谷合作,但是她若直接查烏崖谷,恐怕又有自投羅網的危險。于是她想姑且順著這條線索。
若無法找到門派的臥底,恐怕她只能眼巴巴地等著那人再次出手了。
但是她的靈力可撐不了幾回了。
傅桂見她面露憂慮,便安慰她道:“你且放心,畢竟是門派出了內鬼這么大的事,即便為了門派老夫也不會坐視不管。老夫會想法子調查的。”
“多謝傅師父。”
姚知雪自傅桂書房出來夜色已深。寒冬的晚風打在臉上很是刺骨,但修真人士體質好,加之她乃是喜雪的劍靈,因而只穿了單薄的衣袍,也只感到微微的冷意。
她縮了縮脖子,將雙手攏在袖內往山下走,這個時候弟子大多有晚課,路上不見什么人影甚是凄清。她一人穿過主殿前偌大的廣場,忽然在山路邊的樹下瞥見幾個人,走近一瞧,是幾個女弟子圍著一個少年在低聲談笑,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她入門不久的弟子黎榭。
黎榭這樣品貌的人,惹桃花乃是萬分尋常的事,姚知雪也不愿打攪,正要繞到另一邊下山,黎榭卻瞧見了她,當即將她叫住。
姚知雪無奈地轉身,見到那幾個女弟子望著她的目光,不僅有日常必備的輕蔑,還多了一些幽怨。姚知雪覺得略委屈。
黎榭卻不知她的苦惱,對著她還笑成一朵花兒似的耀眼,溫柔地道:“師父談完事了?”
“是啊,你可是一直在此等為師?”姚知雪摸摸鼻子。
“沒呢。弟子先回了一趟獨咸峰,讓師姐給師父準備晚飯,而后才想來接師父。”他含笑,將手上搭著的披風輕輕抖開,給姚知雪披上,系好。
后頭幾個女弟子見狀皆撇了撇嘴,目光之中又添了嫉羨與濃濃的酸意。
姚知雪本覺自家弟子給她披個披風也沒什么,但經她們這一眼兩眼的,臉忽然燒了起來,她十分不懂自己這個反應,罵自己發神經,簡直莫名其妙。
黎榭告別了師姐們,提著燈籠在前頭給姚知雪照路。
姚知雪低頭看看身上的披風,又擺弄擺弄胸前黎榭給她系的蝴蝶結,驀地很喜歡這蝴蝶結,暗暗夸贊他系得真是好看。
“阿榭。”她忽然停下來。
黎榭轉頭看她,等她說。
“為師好累,你背為師回去吧。”她伸出手。
“是,師父。”黎榭未做任何思考便蹲下身。
姚知雪伏上他的背,感覺雖然瘦小,但還算堅實,而且比想象中溫暖呢。
走了一段路,黎榭忽然道:“師父懷里藏了什么?有些磕肉。”
“哦,是瓜子。”她將瓜子取出來放回乾坤袋內,又繼續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背上。
山風在耳邊輕輕拂過,靜謐也是溫和的曲子,緩緩將她搖進了夢鄉。
……
姚知雪放眼四顧,發現不遠處有好幾座小山丘,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堆一堆的零嘴!有牛軋糖花生糖姜糖,各種果脯還有香噴噴的包子!
她淡漠的眸子頓時變成了星星眼,趕緊卯足力氣跑過去,而后縱身一躍,眼看就能美美地撲進糖堆里,忽然一個聲音自天空中傳來,“師父,起來吃早膳了,師父。”
她猛地摔在地上,緊接著整個世界都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那些小山快速往下塌陷,零嘴在幾個瞬間都不見了!
“不要啊!”
姚知雪悲泣地叫著,醒來看見洛春兒在輕輕晃她,頓時氣得嚷嚷道:“走開走開!”而后抱著被子翻個身。
洛春兒無奈道:“師父,時辰不早了,快些起床吧。”
“不要不要!”姚知雪蹬著雙腿撒潑說,“快出去!不然為師便逐你出師門!”
洛春兒嘆口氣,竟就不叫她兀自離開了房間。
姚知雪正要繼續美夢,忽然房門又被輕輕一開。她以為是洛春兒回來了,不悅地嘟嘴便要挪進床的深處,耳邊卻響起一個低沉的嗓音,“師父。”
她也不知怎的,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登時抱著被子坐起,黎榭則坐在床榻邊對她微笑道:“弟子伺候師父洗漱如何?”
“不必了。”姚知雪揉揉睡眼,見洛春兒站在門口,神色很是得意,雖然想要繼續做美夢但此時睡意全無,只得道,“春兒來便好。”
黎榭自己也不會真要服侍她,笑了笑便離開了房間。
洛春兒邊給她穿衣,邊調侃說:“師父也真是的,起床還要師弟來叫。”
姚知雪轉移話題道:“為師做了個極好的夢,都讓春兒打攪了。”
“師父夢到什么了?”
“夢到了許多好吃的。”
梳發時,姚知雪見洛春兒將她發攏起來,忙道:“不必了,麻煩的。”
洛春兒道:“但今日師父要給弟子上課,散著發不大好吧。”
“又上課!?”姚知雪登時叫起來。
“是啊,書法課一月有十來節課,今日有一堂。弟子想師父剛剛通過了審核,弟子們定也會重視一些,至少傲天峰的弟子會來一些人吧。”
但是她連字都不會寫,教什么書法?
姚知雪托腮做苦惱狀,直到吃完了飯,無計可施的她看著兩個收拾碗筷的弟子,忽然問:“你們誰會寫字?”
黎榭沒說話,洛春兒則猶豫著道:“弟子會……會一些,只是字跡興許不大好看。”話一出口,她難以置信地問,“師父不會是想讓弟子教課吧?”
姚知雪還未回答,屋外便傳來嘈雜的聲音,暖暖的冬陽下一群灰袍弟子談笑著上了山來,倒是挺青春洋溢的,目測有二三十人。
姚知雪心中嘆氣,不情不愿地揣著梅枝出去,剛對眾人露出微笑,“諸位好啊”還未出口,一眾弟子便嚯一下朝她狠狠鞠了躬,動作角度皆十分一致,異口同聲道:“弟子見過易師父。”
雖然上回鬧事的弟子都在其中,但姚知雪看他們的模樣似乎不像來找茬的,便試探著問:“諸位可是來上課的?”
周楓連忙說:“是的易師父。我們之前拖欠了許多課業,還望易師父原諒,往后我們定不缺課,按時完成師父布置的任務。”
后面一群弟子臉色雖然不算十分乖順,依舊有不少人沖姚知雪翻白眼、愛理不理,但許是忌憚著周楓,更有可能是被傅桂警告過,因而都不敢像從前那般將不服氣表現得那樣明顯。
對于上課,姚知雪的內心雖然是拒絕的,但周楓的轉變卻讓她驚喜,想著該鼓勵一下這娃,便拍拍他的肩道:“你,很好。”
周楓不好意思地撓頭,而后道:“易師父可有什么要幫忙的?”
姚知雪想了想道:“桌案和筆墨皆在后頭柴房之中,你領弟子們去分發,而后下山找片空地擺上。”
“是。”周楓擺出老大哥的派頭,回頭對弟子們道,“大伙兒隨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