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鐘離榭預備是帶眾人上街的,但因鐘離晉亦在王府用了飯,自也不好不邀請他,一問他果然欣然同意,換了普通裝束,滿面微笑地隨大家一同出門。
大家心中只嘆,真沒見過這么隨和親民的皇帝。
更掃興的是,隨來的還有明湘。雖然眾人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但明湘本著“我是人魚我怕誰”的做魚原則,完美地無視了其他人的嫌棄,始終歡歡樂樂地跟在鐘離榭左右。
彼時華燈初上,寬闊筆直的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到處是攢動的人頭,街邊大小攤位無論賣的什么幾乎都有人駐足,嘈雜的嘻笑聲夾雜各色叫賣,繁華的街景一直延續到夜的盡頭!
大家基本是第一回逛夜市,被熱鬧非凡的氣氛帶動也很是興奮。
琉琉難得丟了胡蘿卜,一下跑到這家攤前,一會兒又奔到那家店去,易岸為防她被人群擠走都得緊緊拉住她。他們上街才不過兩刻時間,她便讓易岸買了滿滿一懷的玩意兒,兩個人在聞棲峽存的那點銀子很快就花完了。
琉琉因天真爛漫,也沒什么顧忌,立刻屁顛屁顛跑去跟鐘離榭要錢花,鐘離榭笑著給了她好幾錠銀子,喜得她連連叫著“師兄真好”。
相比起來,洛春兒就比較拘謹了。她手中銀兩不多又不好意思向鐘離榭討要,因而發簪發帶腰佩什么的,都是看了又看瞧了又瞧,雖然一個個都愛不釋手,最后還是掂量著口袋里的銀子挑著買。
女孩子的東西畢竟略貴,洛春兒這樣挑挑揀揀,再買些胭脂水粉后錢很快就不夠花了。她邊走著邊掐指算囊中余額,越算越是心酸。
姚知雪一路上都很是安靜,手抱桃枝默默走在人群之中,見著吃的也只是盯著看幾眼最后也沒嚷著要。
尋隱跟在她身旁,見她其實很想吃些東西,尤其垂涎路邊的油圓,簡直一步三回頭,終于忍不住問道:“前輩,可是想吃?”
“是。”姚知雪果斷承認。
既然已經暴露,她也不費心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站在攤前對著那一個個飽滿的油圓流口水,眼神之渴望讓那炸餅的老阿婆都有些受不住。
尋隱問:“那不如買一個?”
“沒錢?!彼?。
思索片刻后,尋隱開始在乾坤袋中翻來覆去地找。
姚知雪默默地道:“你不會是想找法器當了換錢,而后買油圓給我吃吧?這兒的人都不識貨,換不來相當的價錢,你還是莫浪費法器了?!?/p>
“前輩誤會了。”
尋隱說完猛地將手抽出,千辛萬苦的竟是找了一個舊黃舊黃的錢袋出來。打開一看,其中有各種形狀與材質的錢幣,應是各洲各地區的貨幣。
“你備那么多種錢做什么?”
“出門在外嘛,誰知道會遇上什么又會去哪里?多準備總沒錯的?!睂る[笑了笑,而后問了油圓的價錢,挑了兩個南洲通用的銅板出來,遞給老阿婆。
拿到油圓的姚知雪開心得跳起來,道:“道士,你對我甚好呢!”
“哪里哪里?!睂る[擺擺手說,“只是一個油圓罷了,貧道可擔不起。倒是鐘離公子,給前輩買了不知多少吃食,平日里對前輩簡直是供著疼呢,前輩這話該對他說。”
聞言,姚知雪驀地停下嘴,望著手里的油圓一言不發。
尋隱道:“前輩可是在意白日里,那鮫人公主說的話?其實她只是……”
“易師父?!辩婋x晉忽然走到二人身后,將尋隱的話打斷。他見姚知雪吃了滿嘴的油,不由笑道:“易師父可是餓了?”
“還行?!?/p>
“這附近有家酒樓做的菜十分可口,尤其點心更是拿手,甚至不輸宮中御廚。易師父可想試試?”
姚知雪聽到“點心”二字很是心動,正要點頭,這時鐘離榭與明湘并肩走來,她的視線無意與他相觸,那股想法不知為何頃刻間煙消云散了。
她搖搖頭道:“不必了,我吃油圓便可?!?/p>
“是么?!辩婋x晉微微有些失落,又笑道,“若是如此,待明日易師父去了皇宮,嘗嘗御廚做的也好?!?/p>
“嗯。”姚知雪含糊應了,而后低頭一邊走,一邊默默咬她的油圓。
待她啃完了,隨手將廢紙一丟,正想用袖子抹嘴,忽然有人將她手一擋,而后遞了一條雪白的絲帕上來。
姚知雪不知為何走著走著就剩她與鐘離榭了,這個時候她不愿面對他,便默不作聲地推開了他。
鐘離榭拿著絲帕的手未收回,神色委屈又哀傷,“弟子是做錯了什么,惹師父生氣了么?”
“沒有。”姚知雪受不住他那目光,不得不將手帕接過擦干凈嘴,而后塞還給他道,“夠了么?”
鐘離榭道:“是不是今日公主去師父那里鬧了一場,師父受了委屈因而不高興?公主她的性子便是如此,其實她也是好意,只是有時表達方式欠妥。弟子代她向師父道歉?!?/p>
“你代她道歉?”姚知雪冷哼道,“你們兩個果真是一條心。她為你,放下身段來討好我們,你又為她,低聲下氣來向本座賠不是!不就是互相喜歡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鐘離榭霎時皺眉道:“師父此言何意?”
姚知雪又哼一聲,“懶得解釋!”甩下一句話后,她便氣呼呼地走開。
師父發脾氣的次數雖不多,但一鬧起來基本是叫人捉摸不透的。鐘離榭趕緊追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搬出殺手锏道:“師父,街角有一家糖炒栗子做得很好吃,弟子去給師父買十幾袋來可好?”
姚知雪心中雖然不爽,但考慮到美食不可辜負,撅嘴道:“先買兩袋嘗嘗味好了。”
聞言,鐘離榭如獲大赦,連連點頭,“好,好!”
姚知雪抱著手臂,蒙頭行于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撞了好幾個人也不管只顧自己走,沿路留下一串一串的叫罵,跟在后面的鐘離榭都得幫她擦屁股,一個個給人家賠禮道歉。
前頭遇上了岔路,她駐足回頭望他,皺著秀眉嘟起紅唇,嫌他動作慢便不等他,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
“師父,不是那邊!”鐘離榭跑上來,匆忙之中牽住了她的手腕,細細柔柔的簡直不堪一握,溫涼的觸感似在心尖恣意撩撥。
兩人皆是一愣,但姚知雪未躲,鐘離榭便也不愿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