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兩人不斷談論‘紙’，李由一臉茫然。

等到兩人話語落下，也適時的問道：“不知你們口中談論的紙是何物？”

公輸恒和將閭相視一笑。

最后，還是由將閭去開口解釋。

“那是一種新型的書寫工具，比竹簡更加輕盈，造價也更加低廉，更加便于書寫，也便于攜帶，若是能夠成功造出，或許不久的將來，大秦的學室將會如雨后春筍般冒出。”

“大秦也會因此走向一個無比璀璨的時代。”

“人人如龍！！！”

將閭的聲音很雄渾，帶著一股堅定和篤信。

李由聽的心神一顫。

倒不是真的心向往之，只是覺得將閭的話太夸張，人人如龍，這完全是無稽之談，不可能，也根本做不到。

就算是大賢頻出的時代，也沒實現過。

見到李由滿臉不信。

公輸恒絲毫沒感到意外，當初將閭找上門來，將造紙的前景說出時，他也跟李由一樣，覺得將閭是在開玩笑，但在將閭一再的堅持及勸說下。

他開始嘗試。

在多次失敗之后，卻是真的造出了紙。

雖然目前還不能完全用于書寫，但已經初具了將閭目標的雛形，等到后續改良完成，將閭口中‘人人如龍’的盛況，或許就真能實現。

即便不能人人如龍。

最起碼成龍之士，將會大量出現。

公輸恒輕笑一聲，將皮靴穿好，轉身走向了后堂。

不一會。

他就捧著一沓泛黃的‘紙’走了出來。

“這就是紙！！！”

公輸恒說道。

李由將目光移去。

眼中露出一抹驚疑，有些不解，也有些期待。

將閭同樣很期待。

他前世是一個百科up主，雖然知道很多的東西，但真的操作起來，其實也只是紙上談兵，所以專業的事要找專業的人，而在現在的大秦，要論研發，當屬公輸一脈。

誠然。

秦國有秦墨。

但如今的墨家早已經不是以前的墨家，現在的墨家更加偏向于理論而非實際的研發，雖然也有不少墨家弟子還醉心于研究各種奇物，但都沒有公輸家務實。

所以......

將閭找的合作對象是公輸！

李由目光從這黃紙上來回掃視，最后伸出拇指，指頭一捏，將一張黃紙取到了手中。

這紙很粗糙，上面有很多清晰可見的殘痕。

“這就是紙嗎？”

李由低語。

在仔細看了半刻鐘后，他的目光突然變得莊重起來。

開口問道：

“不知這紙造價幾何？”

“不足一錢。”

“材料是否珍稀？”

“不過是一些布頭殘枝，隨處可見。”

“那造一張紙花費的時間幾何？”

“目前是一月可成，如果按照大秦規范化生產，數日可生產近萬張，若是后續不斷改進，或許能產量更大，時間更短。”

“可有弊端？”

“不防水，不防潮，也不防火。”

“......”

“......”

李由沉默。

他本以為將閭前面說的是大話，但在見到這薄如蟬翼的紙張后，他的心神動搖了，而在詢問了紙張的造價及弊端等問題后，他更是心緒難平。

他赫然發現。

將閭所說的一切，好像都能成真！

人人如龍！

李由深吸口氣，從附近的案幾上拾起一支筆、沾墨，開始在這黃紙上書寫，寫的不是其他，而是人人如龍。

然而。

墨汁剛浸染到紙上，瞬間就擴散開來，完全形不成字樣。

李由抬頭看向了公輸恒和將閭。

公輸恒沉聲道：

“這就是目前紙的最大問題，不能用于書寫。”

李由一臉訕訕。

他問好了一切，卻是忽略了造紙的初衷。

他將手中的筆擱下。

欠身道：

“是我唐突了。”

“若是這紙能造出來，的確稱得上是造福天下的奇物。”

“現在這能書寫的紙還差什么？若是有什么能夠幫得上忙的，我李由定竭盡全力，若是能讓這紙提早問世，也不失為功勞一件。”

將閭卻是笑著搖搖頭。

“這倒不勞李兄費心了。”

“這紙的確有很多問題，但最大的問題，我已經交給城中的方士去解決了，或許過不了多久，能夠書寫的紙張就能夠在咸陽問世了。”

李由一愣。

“方......方士？”

將閭點頭。

“沒錯，就是方士。”

“這些人雖然看似不學無術，但在冶煉一些東西上，還是很有心得的，而我大秦向來不養閑人，更不養懶人，他們既然投身大秦，自當要為大秦出力。”

李由面色依舊有些難看。

對方士，李由跟很多人想法一樣，完全是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放進眼里。

在他們心中，方士不過是一群依附在秦國的吸血蛭，每年拿著大量的錢財，卻毫無作用，整日沉迷于煉丹，尋求長生之術，真正的百無一用！

將閭看著李由的面色，心中門清。

對方士，他也沒有好感，但在一些情況下，方士的確是大秦最有探索精神的一批人，只不過現在越來越多的方士醉心于尋仙訪道，成為了雞肋。

而他想做的。

就是趁方士沒有完全被利益熏心之前，讓他們再為大秦做最后一點貢獻。

當然。

這些都不足以向外人道之。

李由望著將閭，又看了看一身僂褸的公輸恒，目光微微有些冷冽。

他不是很想再參與其中。

六國遺民跟方士，對于李由而言，都是需要避諱的。

尤其是現在，新朝初開，天下臣民的目光都聚焦于咸陽，稍不注意，就會引火上身，這對他而言，是很不可取的。

李由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與兩人拉開了一定距離。

雖然他的動作很輕微，但將閭和公輸恒卻是直接察覺了出來，不過，兩人都選擇了無視。

將閭伸出手，將這些黃紙接過。

這些雖然都是殘次品，但對將閭而言，還是很有作用的，畢竟廁籌用著，實在別扭，還是紙張用著更加輕柔，即便有些粗糙。

將閭在簡單詢問了幾句之后，轉身離開了店鋪。

而李由也是快步跟上。

臨別前，李由也是語重心長的勸道：

“三皇子，你為天生貴胄，當遠離這些市井之人，尤其是這些六國遺民和方士，這些人中對大秦意欲不軌者，比比皆是，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反叛，恐會殃及于你。”

“你......最好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