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郇換了衣,走出來時正好看見匆忙起身的拓跋玉寜,深色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寧靜與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讓人捉摸不透,片刻,看向門外“讓她進來。”
桂嬤嬤這才彎著佝僂的腰亦步亦趨走了進來:“見過大公子。”
“起來吧,何事?”燕郇緩緩走到了主座上,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香茶,落座,丫頭們三步倆下就將餐桌收拾的干干凈凈了,拓跋玉寜看著帶走的飯菜,不由咽了口唾沫。燕郇正好看到了她的饞貓樣,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
桂嬤嬤沒敢抬眸,看著從眼前走過的一層不染的靴子,沉穩道:“回公子的話,趙家來了喜帖,趙家老太太要過壽了,夫人讓老奴把帖子給你一份。”說著,將手里的紅色喜帖雙手恭敬的舉了起來。
拓跋玉寜喜,趙老太太,不就是那趙氏的母親嗎,出府的大好時機啊,給采薇報一聲平安,燕郇聞言,眼波流轉,黑如深潭,嘴角似乎揚起絲絲縷縷的嘲諷,只聽:‘放下吧。’
“是,老奴告退。”桂嬤嬤轉身,瞇起渾濁的眼掃了拓跋玉寜一眼,離開。
桂嬤嬤一走,拓跋玉寜便看向神色慵懶的燕郇笑道:“公子,帶我去可行?”
燕郇聞言,看了她一眼,鳳尾一般的眼角撩起來,不動聲色道:“你呆在燕府即可。”
“不要。”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只見一雙黑鎏金的眼不經意的掃來,她沒出息的退后了一步,支吾道:‘我一人在府,那些嬤嬤會趁機欺負我的。’
燕郇低垂的睫毛突然一顫,眨眼間,他便繼續品起了茶。拓跋玉寜不放棄,再接再厲,小跑著拿起桌面上的鴛鴦壺,笑瞇瞇的站到燕郇身邊,用自以為溫柔的聲音開口:“公子,我給你倒茶。”
燕郇“——”看了眼滿當當的茶杯,沒說話。
“公子,我給你捶捶肩?”
燕郇“——”
拓跋玉寜笑:“舒不舒服啊,公子?”
燕郇強忍著離開的沖動,沒說話。
她撇嘴:“公子,你好歹應一聲啊?”
燕郇黑如點漆的深色之中終于有了波動,薄唇緩緩張開:“章法太亂,該請師傅了。”
“那這樣呢?”被嫌棄了,她放緩了速度,疑惑問道。
燕郇沒回應,半響,她的手酸痛,才聞清冷的聲音響起:“這是一個強者的世界,燕府不過你的踏板石,你強則活,你弱死亦。”
拓跋玉寜一怔,玉手從他寬厚的肩膀滑落,眉梢上挑:“你什么意思?”
燕郇起身,沒說話,孤傲的背影緩緩離去,她微微瞇眼,嘴角的笑意漸深。
大院廚房
累了一天了,拓跋玉寜放下餐具,揉了揉發酸的腰肢,打了個哈欠,燕郇這個有怪癖的男人,專門折騰她的吧,不經意的掃了眼忙碌的丫頭婆子們,隨手拿起木板上的半根黃瓜,“咔擦”一口,就要離去。
“哎,婳兒姑娘,你等等。”一個婆子追了上來,手里端著一盆水。
拓跋玉寜黛眉微皺,停下腳步:“怎么了?”
婆子嘆口氣:“婳兒姑娘,老奴鍋里還燉著湯呢,夫人催著呢,你能去伺候公子洗腳嗎?”
熱氣騰騰的水迷了她的眼,可是她記得燕郇沒有讓人近身伺候的習慣,挑眉:“嬤嬤,我還得把公子的衣物送去洗衣苑呢,忙不過來。”婉言拒絕。
“婳兒丫頭,老婆子卻是有事,你就幫幫忙,發發善心吧。”婆子道。
姑娘變丫頭了,拓跋玉寜心底默默嘆口氣,這婆子應該是奉主子命折騰她呢,來了這燕府,她得罪過的也就是那桂嬤嬤了,不然,就是趙氏因著燕郇看她不順眼了,思此,接過盆子,沒多話,離去。
婆子看著夜星稀疏下透過枝椏裊裊離去的嬌影,冷哼了一聲。
“嬤嬤,你這是為何?”
“公子日日有沐浴的習慣,且不喜人近身伺候,婳兒這臭丫頭最好讓公子棄了她,看誰還幫她。”突然,頓了頓,扭頭看了下身旁的丫頭:“還有,桂嬤嬤吩咐下去的事切不可怠慢了啊。”
“知道了,嬤嬤。”
拓跋玉寜來到墨韻堂的時候,書桌旁還亮著一盞燭火,她舒了口氣,緩緩走了進去,公子伏案在花梨大理石大案,挑燈夜看卷書,數十方寶硯,側影相成筆墨,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中略帶柔情的眼神,卻揮灑出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她一時愣了眼。
“何事?”燕郇沒有抬頭,略帶疲憊的聲音低低傳來。
拓跋玉寜打了個激靈,回神:“伺候你洗腳。”
燕郇聞言,批改卷書的手微頓,隨即:“不用,你下去吧。”
累的眼里都有紅血絲了,還逞強,拓跋玉寜直接將水盆放置在他的腳下,皺眉道:“轉過身來。”
他聞言,放下了筆,居高臨下的看著蹲在地上倔強的眉目,終究還是稍稍側過了身子,沒說什么,微涼的瞬間,沐足于微燙的熱水,一股暖流從涌泉直沖心田,薄薄的汗緩緩蒸發,突有一種超脫世俗紅塵的感覺,眸子里倒映著的溫柔眉眼,唇紅齒白,奪了誰的心,劫了誰的情。
晨起,驕陽從東海岸升起,曙光乍現,江北的空也染上了迷人的朝暖,枯藤新生了枝椏,時光翩然輕擦,憑風而舞,湖水中的萍草顏色愈發嬌綠。
拓跋玉寜熱的直吐香舌,拐了個彎,終于要到洗衣苑了,嘈雜的聲音也強烈了起來,她抱著一沓衣物拐進了院子。
“呦,這不是婳兒姑娘嗎?”拓跋玉寜看那不屑的神色,心底吐槽,老妖婆。“喏,這是大公子的衣物,送遲了,請大嬸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