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寒風吹得窗子咯吱作響,梅花開得正艷,雪也落了厚厚的一層。
“是要到元節(除夕)了么”?童初在紙上落下最后一筆,這紅梅總算是畫完了。
“回公子,再過三日就是元節了。”阿依一邊回著話,一邊利落的收拾書桌。
童初望著自己畫的紅梅,只有三日就要過元節了,若今日不送去給他,想必就得耽擱了。
“取我的大氅來,我要出府一趟。”阿依立刻去取了一件通紅的大氅,大氅紅得純粹,一看便知是上品。這大氅是紅狐的皮毛所制,紅狐極其難獵。
這不含一絲雜質的紅狐大氅還是三年前子陽歷經千辛萬苦從蒼梧山獵的。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過了年關就不能常見了。
想到此,童初看著那已經風干的畫,心中想要看見他的心不由的急切起來。“阿依,我去三皇子府,你去玉軒堂通報一聲,阿零隨侍,你就不必跟隨了。”
“是,公子。”阿依恭敬的退出了房間,不知為何看著阿依從滿是紅梅的園子走出,那身影顯出了幾分傷感。童初壓下思慮,走出房門。
“阿零,馬車可備好了?”
“回公子,已備下了。”門外一抱劍的男子恭敬的回到,童初點點頭便徑直的往前走了。
出了府門,一輛馬車果然已經停好。阿零上前一步,從車夫手中接過韁繩,又扶著童初上了馬車。停了一早上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看著滿天的飄雪,這么大的雪趕路到是苦了阿零,可若是過了今天,再見他可就難了。童初咬了咬牙,上了馬車。馬車里放置了暖爐和暖和的點心,看著這些,童初便知是阿依放置的。
阿依和阿零是她五歲生日那年,她這個世界的娘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阿零長了她五歲,是她娘送來保護她的,只是她從未見過阿零拔劍,也從未見過他施展武功,所以并不知他的深淺。
阿依和她同歲,女工廚藝都是頂尖的,還曾讀過書,容貌也是不差,且心思玲瓏,極其討人喜歡。
其實阿零的容貌也是極其出挑的,只是阿零從未笑過,也不愛說話,且給人的存在感極低,很容易讓人忽視他不俗的容貌。
她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原名白若童。只是一個普通的在校大學生,卻不知為何到了這個世界,并且擁有了一個新的身份,當朝大司空童恪之子---童初,童若白。若白是她給自己取的字,只是為了紀念曾經的那個自己。
在這個世界她還有一個孿生妹妹,名叫童槿。
她和童槿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左眼角有一顆黑痣,而童槿的則是一顆紅痣。
至于為何她會從嫡長女變為嫡長子,源于當初她娘親明明已經快到生產之際了,卻不知為何執意去靜安寺求平安,她這個世界的爹拗不過,只有陪同。
但是卻在回程途中突然腹痛,她爹只有停下馬車讓隨行的穩婆接生,可是卻遲遲沒有動靜,可急壞了隨行的人。就在這時,一個和尚出現了,問了她爹一個問題,“你想要你的孩子都活著嗎?”童恪想都不想的便回到,“當然。”“阿彌陀佛,那就按照這紙上說的做。”說完便揚長而去,在凜國僧人有很高的地位,且得道高僧也很多。
那和尚一走,只聽“哇哇哇”她和她的妹妹便就此出世了。她爹見那和尚通身靈氣逼人便深知是高人。當下立刻展開紙條,只見紙上寫著:長女治國之才,二女鳳凰之命。命貴,天妒之,活其一。長女作長子可長久,不可為外人知也,望深思。
她當時剛出生,處于懵圈的狀態,并未嚎啕大哭,而且她是手握一塊通體透綠的寶玉出生的。
她爹見她兩只小手緊緊握住寶玉,心中不由一動。難道真的是天命如此?在產婆還未對著一干隨從說話的間隙把她和她的孿生妹妹抱了過去,便對著眾仆從說,“今日喜得嫡子嫡女,在這靜安寺下,長子握玉而生,未來必定不可一世。今日我便為子起名為初,女起名為瑾。”
“恭喜老爺、夫人,見過公子、小姐。”
跟隨的仆從均齊聲高呼,那產婆雖有疑惑,可是卻也識相的并未說話。
于是她白若童便成了凜國司空府的嫡長子,那知情之人除了一直跟隨她娘親的丫鬟思竹,和她爹,其他的都被送到了離都城上陽甚遠的地方。
她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三年了,她爹童恪是當朝大司空,祖父曾擔任丞相,因為她祖父癡情,只娶了她祖母一人,但祖母在生產時,難產致死,于是她便無其他叔伯。
她娘親柳柔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柳家嫡女,柳家出了三位大將軍,現今她的五位舅舅均在朝中任職,有一位還掌著西北的兵權,且她曾祖父曾經救過圣上,柳家在上陽城的地位不可撼動,是四大世家之首。柳家勢大,若再出了皇子,難免皇上忌憚外戚,所以柳柔并未參加選秀。
本來以柳家的權勢,是絕對不會選擇童家這門姻親的,只是她娘親當時在機緣之下認識了她父親,兩人互生情愫。在她娘親的一再要求下,兩家才結成了姻親。在丞相祖父和各位舅舅的提攜下,她爹在任職的短短一年時間內升至司空,雖然他爹有才能,但官職斷不能升如此之快。她爹升至司空后,童家從此在朝中也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她祖父見此,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于是上書請辭,在家過起了閑散日子。
“公子,到了。”
在她思緒正遠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把她拉回了現實中。
下了馬車,看著厚重的朱紅色大門,想著馬上就可以見到那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童初的心中不由有些激動。
看門的小廝早在看到馬車時就派人去通報了,見到童初下馬車后,立刻接了韁繩,把童初引了進去。童初還未走進雪月軒(雪月軒是三皇子待客的地方),便聽到了一陣笑聲,是言釋嗎?言釋也來了么?
“言釋,你來子陽這里怎地也沒叫我同往。”童初走進雪月軒,笑著說到。
屋內燒了地龍,很是暖和。一進入屋內,立刻有小廝上來取童初的大氅。屋內主位上坐著一白袍男子,男子皮膚白皙,眉目柔和,眼睛亮得就像是星子一般,讓人不由的想要接近。次位坐著一名玄炮男子,男子生著一對劍眉,皮膚略黑,有著一股英氣。
那玄袍男子一見著童初,便站起來,笑著說到,“這不,我沒叫你同往,你這不也來了么?我就知道你今日是定會來子陽這里的,特來這里等你的。”
見此,白袍男子也站起來,“若白,快過來坐吧,言釋也是剛到,說起來我們三人也是許久未見了。”童初坐定后,端起桌上的茶,一股淡淡的梅香撲鼻而來。“子陽,你還是這么喜歡梅花,這茶是采的梅上的雪煮水泡的吧。”童初品了一口,放下茶盞。
那白袍男子笑了笑,“還是若白你懂我。”童初不由一愣,我懂他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童初不由端起茶杯慢慢的品了起來。
白袍男子便是凜國的三皇子李訢,李子陽。玄袍男子便是戶部尚書之子沈譯,沈言釋。
李訢并未注意童初的失態,可是沈譯卻注意到了,沈譯眸子暗了暗,大聲笑起來,“怎地我品這茶和那白開水也并未有何不同啊,看來這等文雅之事還是不適合我。說起來子陽啊,你過了年關就要離開上陽了,皇上讓你去治理錦北水患,可水患困擾大凜十多年了,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治理的,這二皇子分明就是找的理由讓你離開上陽,讓他少個對手。”
白袍男子聽此頓了一下,心中雖對此也頗為無奈,他對那個位置并無興趣,離開這里也并無不可,只是不放心母妃,還舍不得面前的兩人罷了。
盡管心里有些許愁緒,但也還是淡笑到,“也好,我也不想和他爭,大皇子已經走了三年了,皇后一脈已無子,父皇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去治理水患也能造福世人,你們兩個在上陽城可不要把我忘了。”
童初看著那淡雅的笑容,聽著如此輕描淡寫的話,不由的替他心疼,他連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做皇子便這般身不由己嗎?
當今皇上四十登基,在登基之前,因皇位之爭危險重重,皇上在當皇子時并未有任何子嗣,在登基后,才接連有了子嗣。
大凜共有五位公主,七位皇子。只是大皇子即皇后之子李詰在三年前落水而死,年僅十五歲。
二皇子李議現今十六歲,母族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林家,母親是四貴妃之首德妃。
三皇子李訢,母親只是因為得寵而封良妃,母族陳氏并未握有太大的權勢。
四皇子李誠母族是禮部尚書一脈,五皇子李詳因當初被人指認推大皇子下水,成陷害大皇子之人被貶為庶人,流放邊關。
六皇子李謙是賢妃所生,賢妃因難產而死,賢妃母族家并未有人在朝中做官,根基全在錦南,且六皇子天資愚鈍,不得皇上寵愛,是眾位皇子中實力最弱的。
七皇子李諾是淑妃樂馨所生,今年才五歲,甚得皇上寵愛。樂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且樂馨之兄樂子期在朝中任大司徒之位。
真的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嗎?五皇子最得皇上寵愛,母族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蔣家,且平日和大皇子也算私交甚深,若說是五皇子害了大皇子,她不信。
在凜國陷害皇子是死罪,若不是蔣家,五皇子可能已經死了。不過若說是五皇子所為,她倒覺得是二皇子所為,這樣不是一箭雙雕嗎?既除去了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又除去了最得寵的皇子。
只是她不信并無用,只要皇上信了就可以了。難道為了皇位兄弟之間就可以互相陷害嗎?四皇子資質平庸,六皇子既無勢又無才,七皇子尚且年幼。如今能和二皇子爭奪皇位的只有子陽,子陽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人,朝堂從來都不適合他,或許他離開也好,離開這是非之地。
想到此處,童初輕聲說到,“你愛梅,我近日作了一副紅梅,特送來給你,權當為你餞別。”
阿零聽此,便走上前把畫緩緩打開。
李訢看了,不由贊嘆,“不愧是被譽為當朝畫家第二人,這凜國除了你師傅第一國手白隱之誰的畫工能及你。”
“子陽,我到覺得若白是第一人,想那白隱之以畫出名時已經二十歲了,你看看若白現今才十三歲。”沈譯打趣道。
“是了,若白今年才十三歲,當得這第一人。”
童初見李訢和沈譯一唱一和,不由笑到,“這話可說不得,若是傳到師傅耳中,你們這不是為難我嗎?”
沈譯聽了,“你可真是偏心,就只記得子陽愛梅,那日也給我畫一副唄,我可還未收到過咱們大凜國第一神童的字畫過呢!”沈譯說得頗有些酸溜溜的,讓人聽了不覺就像是哪家吃醋的小媳婦一樣。
李訢不由調侃,“你好歹是尚書之子,還有一個顯赫家世的外祖,你沈公子看過的東西也不少了,怎地還如此這般呢?”
“那是不一樣的好不好,童初這小子的畫我哪里可沒有,當然眼饞了。”其實沈譯說了謊,他房間的木箱內存了好多童初的畫,只是哪些并不是童初送給他的,是他自己想盡辦法收藏的,里面甚至有童初不出名時不成熟的畫作,只是童初和李訢永遠不會知道而已。
沈譯的父親是戶部尚書,又與童初的父親曾是同窗,現如今兩家也交往頗深。
李訢和沈譯還在斗嘴,童初卻不由一愣,似乎她真的從未為沈譯作過畫。可是沈譯總是給他送很多稀奇的小玩意,還有很多名筆,名硯,和上好的顏料。心中不由的有些愧疚,原來她一直享受著他的好,卻從未關心過他么?
沈譯不知童初陷入了回憶,見童初遲遲不說話,只當是自己說的話讓童初陷入了難堪,不由有些心慌。
急忙道,“好久沒看到你們兩下棋了,不如今日你們就手談一局。我近日從我祖母那兒得了盆上好的紅珊瑚,就當彩頭吧!”
李訢放下茶盞,是好久沒和他下棋了,若是等過了年關,他去了錦北機會就更少了。
“那就聽言釋的,我們手談一局吧,就沖著那盆紅珊瑚。”
童初看著那淡雅的笑容,“子陽兄,可得手下留情。”
李訢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人抬上了一副棋。
童初和李訢規坐好后,便開始下了起來。童初和李訢棋藝都不差,這盤棋沒個把時辰是下不完的。
沈譯見此一個人坐在下位,看著他們下棋。童初思慮問題時總會敲一下自己的額頭,沈譯的視線移到童初的額頭,哪里有一個細小的傷疤,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來了,可是當時滿臉是血的童初他永遠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