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汪芙淳給晉了惇貴人,性子一向淺薄張揚的她更加不知收斂;在宮中更是對比自己身份底下的嬪妃呼來喝去,眾人怨聲載道。但是由于她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又依附于皇后,使得大家都無法發(fā)作。
晉常在的位份雖低,家世卻頗高;又因為同為富察氏,皇后也頗為照顧。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婉常在陳宛雁了。
婉常在家世較低,還是從潛邸一起上來的,因為其性格極為安靜所以皇上也很少想起。在眾多嬪妃中,也只有她既沒有位份也沒有子嗣。平時宮中,她其實過得連奴婢都不如,在寒冷的冬天更是連屢銀碳都要不著。更可惜的是,平日里都要用剩下來的銀子補貼同樣貧苦的母家,常年吃不好的她隨著年齡的增大也漸漸面黃肌瘦;一來二去的,皇上更不愿意見她。
她倒是對皇上一點怨念也沒有。還記得皇上快登基前,冬日的雨夜總是冷的刺骨;陳宛雁在四執(zhí)庫當(dāng)差是出了錯,被掌事嬤嬤扒了外面的衣服,穿著單薄的里衣就扔進(jìn)大雨里罰站。很快,她就凍的縮成了一團(tuán),當(dāng)她快要閉上眼睡著的時候;當(dāng)時還是寶親王的皇上經(jīng)過那里,看她可憐問清緣由后,便接她回王府。
自此,陳宛雁便在王府伺候著呢,誰知那一夜他不巧正在皇上的寢殿收拾床褥;皇上年輕氣盛,看著她小巧的臉頰;局促的呼吸和臉上的一片紅暈竟激起了皇上的沖動。
那一夜過后,陳宛雁成了皇上的女人,卻也將自己的一生牢牢的鎖在了紫禁城;像南歸后迷路的大雁,永遠(yuǎn)也飛不出去了。皇上卻在一夜過后失去了興致,其實他并不喜歡自己,更談不上寵愛了。
直到皇上登基,也正經(jīng)給了她常在的位份,卻再也沒有想起過她。但她不恨皇上,雖然自己失去了自由,但是日子也比以前好的太多,至少自己不再是奴婢。
陳宛雁不得寵,更是不跟任何人來往,獨來獨往,對誰都十分尊重。她就像一個透明人一樣,不僅皇上不會想起,宮中的人更是漸漸將她遺忘;倒也沒有什么人害她。
可隨著前陣子惇貴人失寵的時候,皇上來看望了自己一次,倒害得的自己被這惇貴人記恨了。
而就是這么多年皇上唯一來看自己的一次,陳宛雁發(fā)現(xiàn)自己也有喜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皇上也沒有說。她只想安心養(yǎng)胎,自己的以后可能也只有這個孩子會陪伴自己了。
誰知這惇貴人為了找出陳宛雁的錯處,早就買通了她宮中的小宮女蔓春。蔓春一聽到消息,便立馬前往咸福宮。
“貴人小主,婉常在有喜了。”蔓春跪下道。
“哼,沒想到她還有讓龍種留在自己肚子里的福氣了。”汪芙淳冷笑道。
“小主預(yù)備如何?”蔓春問道。
“皇上和皇后可知道了?”汪芙淳道。
“婉常在是不會說的,這些年咱們宮中不管有什么事,小主從來不找皇上說。”蔓春捏緊拳頭道:“就連奴婢二妹蔓冬當(dāng)年活活被人放火燒死,小主都不跟皇上講。”
“那你可求她了?”汪芙淳道。
“奴婢怎會不求,奴婢求小主了三天三夜,小主只有一句,不想生事。”蔓春說著又掉下了眼淚:“她到底是個奴婢出身,這般惜命,倒把奴婢們的命看的一文不值了。”
汪芙淳為保事情穩(wěn)當(dāng),讓蔓春每日煮了蘆薈薏米給陳宛雁喝下。
看蔓春點點頭,汪芙淳又道:“為保穩(wěn)妥,每過三日給她煮一次,東西我都會派綠蘿給你送去。”
當(dāng)陳宛雁第一次看到碗里的蘆薈薏米的時候,倒是問了蔓春:“這是?”
“回小主的話,這是奴婢特意到御膳房給您求得補品,您放心喝就是了。”蔓春道。
蘆薈口味清甜,薏米也十分軟糯。陳宛雁吃著舒心,也想著自己懷孕的消息外人都不曾知道;便也沒有想太多。
大概一個月過后,入夜后陳宛雁覺得腹痛難忍,卻忍著沒有聲張;甚至在幾天后還出了血。她慌了,便趕緊叫來蔓春去請?zhí)t(yī)。
蔓春卻沒有去太醫(yī)院,而是轉(zhuǎn)來了咸福宮,告訴惇貴人效果已起。
汪芙淳將蔓春安置在咸福宮,又讓綠蘿以自己胎動不適應(yīng)請來了眾多太醫(yī)。
陳宛雁看著蔓春遲遲不歸,心下就有了不祥的預(yù)感。她掙扎的起身,準(zhǔn)備自己走到太醫(yī)院,卻沒想到剛走出宮門便已經(jīng)疼到無力;摔倒在地。
她強忍著,吊著精神,一點點的往太醫(yī)院爬去,沿途的路上都是血跡。
因著已經(jīng)入夜,來往的路上只有幾個掌燈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看她不得寵,更不想沾染是非,便沒有任何人出手援助。
太醫(yī)們看到汪芙淳沒有什么大礙,便都一個個遣返,卻在太醫(yī)院門口看見已經(jīng)出血昏厥的陳宛雁。
陳宛雁醒的時候,卻看到了皇后。
“皇后娘娘?”她虛弱的念道。
“皇上對你失去孩子的事頗為遺憾,因著朝政繁忙,特意派本宮來看望你。”皇后輕描淡寫的說道。
遺憾?繁忙?在皇上的心中,自己是不是就像皇上在青樓召過一次的風(fēng)塵女子?皇上何時將自己當(dāng)過他的嬪妃,連自己失去孩子得到的都是不屑一顧。
皇后看陳宛雁沒有說話,又道:“妹妹好生保養(yǎng)自己的身子,太醫(yī)告訴本宮;你大量實用了導(dǎo)致氣血不足又易滑胎的東西,又因為小產(chǎn)且大出血;想要再有孩子,怕是不成了。”
陳宛雁謝過皇后,便讓宮里的太監(jiān)送皇后出去了。她的宮中,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宮人們伺候灑掃,仿佛自己主子可以平步青云的機會未曾來過。這是她才發(fā)現(xiàn),蔓春還沒有回來。
經(jīng)過四處打聽,她知道了蔓春如今在咸福宮的惇貴人處當(dāng)差;她又問詢太醫(yī)后發(fā)現(xiàn)蘆薈薏米是傷胎的利器。
陳宛雁在宮中,本打算就這樣過完自己的一生。她不是最漂亮的,也沒有任何家世,更沒有任何學(xué)識,皇上寵愛自己完全是當(dāng)年的一時沖動。她從來沒有任何癡心妄想,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還可以擁有一個孩子,這個骨肉血親的來臨也讓她動了凡心。
可這一切,已經(jīng)都斷送在汪芙淳的手中了。
其實皇上,也不是真的不傷感。他下了早朝才得知消息,皇后來稟告他時聲稱已經(jīng)替他安撫好了婉常在。告訴他婉常在體恤皇上,讓皇上不用勞煩看望她了。
皇上聽完這番話,也沒有跟皇后多說什么,他呆呆的望著窗外。仔細(xì)的回憶了下陳宛雁,才想起來自己前陣子心血來潮去過她那里一次,沒想到她卻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卻和這個壞消息一同傳來。
珠纓見他不說話,便喊道:“萬歲爺?”
皇上抬頭看著他道:“朕有些傷感,當(dāng)初朕只是年輕一時沖動才寵幸婉常在,在那之后卻完全沒有興致了。”
“在很多人眼里,這的確是常在小主的福氣了。可是皇上您又曾想過,您給了她希望卻也給了她深深的絕望。”珠纓道。
“是朕的錯,可朕是天子。”皇上有些不悅。
“人人都知道,在這宮中沒有恩寵,就活的不如人。更何況,是一個逐漸老去的女人,沒有這個孩子,也沒有您的寵愛,婉常在大概只能這樣老死宮中了。”珠纓看出了皇上的不悅,又道:“皇上,您是天子,您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點恩寵,讓她安心的養(yǎng)在宮中,反正她這一生,也跨不出紫禁城了。”
“也只有這樣了,朕就給她貴人的位份,讓她好生養(yǎng)著吧。”皇上又道:“珠纓,這樣的話,也只有你敢對朕講了。”
陳宛雁雖然晉了貴人,但她也知道,沒有了這個孩子;皇上更是再也不會想起她了。
而這個仇,她一定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