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纓帶著公主來到鐘粹宮,只見汪芙淳和一眾宮人在宮門口候著,見到她們兩個人走來,更是一眾人等立馬跪下請安。
公主突然進入這陌生的環境,顯得很膽怯。額娘生死未卜一點消息也沒有,更讓從小被恭嬪養在身邊的公主一點心情也沒有。她只是呆呆地看著眾人,珠纓趕緊福下身道:“恭嬪娘娘吉祥。”
如此也順帶提醒了公主,公主趕緊跟著請安道:“惇娘娘好。”
汪芙淳趕緊將公主扶起來,溫柔的摸著她的頭道:“惇娘娘帶你去看花可好?”
公主點點頭,珠纓這才注意到惇嬪身邊站著的進忠,趕緊問道:“公公怎么也來了?”
“回貴人的話,皇上知道您會今日會帶公主來鐘粹宮,為怕公主覺得生份了不高興,特叫奴才送來這個。”進忠說道。
珠纓趕緊問道:“哎呀呀,慧蘊跟令娘娘一起來看看是什么好東西好不好。”
公主雖說不是四五歲的小兒,但依然是孩子心性,三五下的也就開心了起來。進忠順勢將身子俯下,打開錦盒道:“這是皇上賜給公主的寶石青玉簪。”
眾人看向簪子,都不住口的感嘆道簪子極美。那簪子用金累絲鑲著寶石,絕妙的是那寶石不僅僅有稀世珍貴的紅寶石,還有顏色碧綠的翡翠,甚至還有宮中少見藍色、紫色和橙色的寶石鑲嵌一周。而中間的則是用雕琢成鏤空鸞鳥牡丹紋樣的青玉。
這樣好的簪子,連珠纓都很少見著。看來皇上是真真的寵愛公主,也不會因為她額娘之事遷怒于她,這樣價值連城的玉簪這樣在鐘粹宮眾人的眼皮底下展示,看來這宮中誰都不敢怠慢公主了。
珠纓感嘆著皇上對自己的女兒如此用心,又看看高興的捧著玉簪看個不停的公主,思考著她何時才能懂得父親對她深沉的愛,而不是去怪罪自己的額娘親手被父親賜死。
“姐姐,帶公主進去吧。”珠纓看事情差不多了,就催促著汪芙淳進去。
正當她們準備轉身,進忠叫住了汪芙淳:“兩位主子請留步。”
兩個人聞聲轉過身來,珠纓吩咐綠蘿將公主先帶進去。然后問道:“公公還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奴才不敢,只是皇上還有一份東西要奴才轉交給兩位主子。”進忠笑道。
“哦?看來本宮是要占某人的光了。”汪芙淳打趣道。
“姐姐如今正得盛寵,誰站誰的光還不一定呢。”珠纓說道。
兩個人笑著,連進忠也被逗得笑了,趕緊打開錦盒道:“這是一對姐妹簪子,是皇上特意命能工巧匠用剛才那對青玉簪上一樣的寶石特意為兩位小主趕制的。兩位小主請看,這左邊的叫蝴蝶牡丹金頭嵌寶石銀簪,這右邊的呢則是金嵌寶蝶趕花簪。”
珠纓仔細端詳道:“看著又是花又是蝴蝶的,看來我呀真真是沾了別人的光呢。”
“妹妹。”汪芙淳被珠纓說得不好意思了,趕緊嗔她道。
珠纓也不開玩笑了,收下進忠手上的簪子道:“皇上跟前事忙,公公趕緊回去吧。”
“奴才告退。”進忠說罷,便退下了。
這下汪芙淳也放下了防備說道:“妹妹有心了。”
“姐姐可別謝我,這公主的禮倒是我找皇上要的不假,可姐姐這蝴蝶簪可不是我討的。”珠纓裝糊涂的說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公主。能為我要來這個小丫頭陪著,又去幫我從咸福宮把她哄好又接過來,這一切都有勞妹妹。”說罷她準備俯下身給珠纓行大禮表示感謝,珠纓見狀趕緊將她扶住。
“姐姐與我這樣客氣,可是生份了。如今等著皇上審完恭嬪,皇貴妃入主中宮,一切塵埃落定了,之后的一切都要靠姐姐自己了。不過姐姐如今這樣得寵,想來也沒人敢輕易找你麻煩。”珠纓說道。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汪芙淳被珠纓說得有些糊涂。
“此事不宜多說,姐姐趕緊去陪陪公主,妹妹就先回宮了。”珠纓說罷,留下一頭霧水的汪芙淳,疾步的離開了鐘粹宮。
坤寧宮中,自從恭嬪被皇上控制起來,嫻貴妃也晉了皇貴妃又攝六宮事,高昕毓就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自古成王敗寇,如果自己只是個小小貴人答應什么的也好,可自己偏偏是皇后人選中的其中之一。
高昕毓雖然知道恭嬪為了自己的女兒和自己的母家,是不會出賣自己的。但自己想來與她如此親近,難免皇上不疑心自己,宮中的人都虎視眈眈恨不得將自己和恭嬪連根拔起。
而皇上偏偏將恭嬪控制起來后,一直晾著不審。不知道在等待著什么,她日思夜思根本無法入眠。而她焦慮的性格也越來越收不住了,宮里一下從門庭若市到如今的冷冷清清,這樣的落差讓她更加狂躁。
她開始不斷的砸著東西,向奴才們撒氣,坤寧宮中伺候的人各個苦不堪言。而翡翠日日都在慧貴妃發瘋之時緊緊地抱著自己的主子,護住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傷到自己,弄得脖子上臉上日日都有護甲劃過留下的疤痕,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而安靜下來的高昕毓總是摸著翡翠的手哭著,一邊哭一邊念叨:“父親寫信進來問我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么沒用。而皇上又遲遲扣著恭嬪不審,是不是想找到本宮也參與其中的證據?”
“娘娘,您別想了,您又好幾日沒合眼了。恭嬪不會供出娘娘,咱們也沒有什么把柄在任何人手上,事情都是恭嬪派人做的,皇上不會錯怪娘娘的。”翡翠勸道:“您以后的路還長,您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好?”
“皇上真的不會懷疑我?真的不會?”高昕毓一邊哭一邊不斷重復著。
翡翠也跟著一起掉眼淚道:“娘娘,這些年您的身子就越來越差了,太醫說您只要好好保養是可以治愈的。可是您成天這樣難受著,身子怎么受得了。”
“當不了皇后,本宮也沒有顏面活在這后宮了,本宮還不如去死了算了。”高昕毓喊道。
“娘娘您說什么傻話呢,如今恭嬪的事情還有審下來,娘娘一定會被人說成畏罪自戕的。那可是要牽連您的母家的。”翡翠說道。
高昕毓每日都如此折騰個半天,然后累了便會稍微瞇上一會,翡翠也可以趁機喘口氣。
皇上也在關了恭嬪整整五日之后的夜里,第一次打開了養心殿后面眾多庫房中的一個小門。門吱吱呀呀地打開,灰塵從門上掉落下來,在屋內灰暗的燭火下可以看見灰塵在空中飛著。
恭嬪反應有些遲緩,半晌才發現有人進來。這件庫房沒有窗戶,不論是白天好是夜晚,庫房里唯一的光亮就是一根燒了半截的蠟燭。
她每日點上一兩個時辰的蠟燭,其余的時間都是沉睡在這黑暗當中,一動不動。
待那個人走進,她才看清是皇上來了。林沛妤趕緊跪在地上,頭死死地磕在地上道:“臣妾自知犯了死罪,害死了端慧太子又害死了哲親王,臣妾死不足惜,只求皇上念在慧蘊還小的份上千萬不要遷怒于她。”
“這個朕自然知道,小孩子是無辜的,你以為朕會像你這毒婦一般狠毒?”皇上又說道:“況且慧蘊自小聰明,又生的如此吉利,朕是她的父親當然會疼她。”
“那她如今在哪?她吃穿的好么?”林沛妤趕緊問道。
皇上回答道:“朕當然會虧待自己的女兒,朕已經尋了惇嬪當她的養母。”
不出所料,林沛妤聽了以后便連連磕頭道:“皇上,臣妾求您了,宮中那樣多的嬪妃。就連令貴人也好,都會對臣妾的孩子好,可偏偏惇嬪她不會啊。皇上您這樣難道不是在懲罰慧蘊來給您的兒子們報仇?”
“放肆,你以為宮中人人都和你一樣狠心到連孩子都要下手?”皇上說道:“朕選誰做公主的養母需要你來指點?”
林沛妤不說話了,只知道一味的哭著。這整整五日,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自知大限將至自己活不下來,但也從來不后悔,如今自己的女兒落入了與自己往日最不睦的人手中撫養,她才竟生出許許多多的悔恨與不舍。
而這也便是皇上最狠毒之處,其實他明白惇嬪已經轉了性子,對往日的事情早就已經放下。如今有了這個孩子,更是疼愛的跟什么一樣,而自己聽了珠纓的建議更是送了份大禮還時常去探望公主,鐘粹宮中的人也不敢對公主如何輕慢。
可這些,皇上都不打算明白告訴恭嬪,讓恭嬪永遠的帶著這份擔憂去地底下,讓她感受下孝賢皇后和自己失子的切膚之痛。
“你所做的事情你既然已經都承認了,那如今朕也只有一件事情問你,到底這一切是不是慧貴妃指使你干的?”皇上問道。
見恭嬪不說話,皇上又說道:“朕知道你擔心你的母家,擔心你的女兒。想你們一家都能活,可是不論是慧貴妃還你的母家,天下的所有人的命運都是掌握在朕的手中罷了。你盡管說便是,朕會給你留個全尸,你畢竟是公主的生母,還是體面一點走。”
恭嬪聽到皇上這樣說,想起了被凌遲處死的貼身宮女桔梗。忽然覺得一陣惡心,她干嘔了幾下因為幾日未進食卻也是什么都吐不出來的。
“皇上,臣妾是受慧貴妃娘娘指使。”恭嬪說道。
“她為何指使你做這些事?”皇上問道。
恭嬪笑笑道:“皇上你既如此好奇,為什么不親自去問問這個慧貴妃娘娘,正好也親自去看看曾經的慧貴妃娘娘已經變成了何種模樣吧。”
皇上見她不愿意多說,也覺著她身上腐臭的味道很是反胃,便轉身出去了。
當天夜里,便下了旨意:恭嬪林氏戕害皇子,罪不可赦,念其誕育佛手公主有功,特賜生埋之刑。
眾人聞聽旨意也不得不感慨皇上當真疼愛慧蘊公主,連恭嬪的位份和封號全都沒有褫奪,這是對公主的生母極大的寬恕了。珠纓也帶著懵懵懂懂的公主,到養心殿給皇上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