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doyou?
一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我從床上醒來,太陽剛剛從這個城里蘇醒,我站在窗前,裹著睡衣,心情不好不壞。
自上次借錢給那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從把錢借出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收不回來的準備,一直到了昨晚十二點整,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發到我手機上。
“謝謝你借我錢,明天中午cg區yh路20號葉之柔光等你?!?/p>
我拿起床邊的手機,再一次確認昨晚不是太困之后的幻覺,我開始洗涑,cg區距我住的地方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簡單準備之后我開著車出發了。
到那里的時候十一點半,我把車停在路邊,那里有一個車位,我下了車叉著腰大口呼吸了一下空氣,cg是個大學城,這里空氣不錯。
眼前的這家店是中世紀風格,墻上爬滿了爬山虎,距門左右兩邊三步的距離各開了一個窗,窗臺上兩盆玫瑰花,有手掌高,長得很好,花開著幾朵。
然后是兩張木桌,四條長椅,沒有人坐著,門口沒有什么招牌,只是門上掛著一塊牌子,正面是店名,“葉之柔光”,反面是暫停營業。
我手揣在大衣兜里,呼出的氣變成白蒙蒙的霧,然后又散去,我徑直向里面走去。
里邊陳設簡單,一個吧臺,身后一架酒柜,旁邊一道門,里邊是廚房,臨著店里的墻換了玻璃,廚房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吧臺那還有一扇門,不知道里邊是什么,燈是白熾燈,很復古的黑色電線,桌子只有兩張,一張對著一副壁畫,一張對著窗子,窗外是另一條公路,沒什么人。
我四下走著打量,沒見到那個男孩,正猶豫著是不是該打電話給他,手機便在大衣兜里。
吱呀的一聲,店門被打開了,是那個男孩,三七分的發型,藍色的皮夾克,牛仔褲,棕色的馬丁靴。
他手里拎著東西,一看見我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下巴上的胡子又長了些,貼在皮膚上,眼里的血絲少了許多,卻依舊有些紅。
“你來了。沒吃飯吧?”
我點點頭,把手從墻上拿開,前一秒我在撫摸那壁畫,“沒吃呢,這店還行。”
他笑了一下,向我走來,左手拎著東西,伸出右手來和我握手,“我叫初木。”
我愣了一秒,這名字罕見,瞥了一眼他拎的東西,白色的塑料袋,里邊裝著番茄,還有一盒子。
“劉啟宇?!蔽覜_他點頭道,他笑著回應,示意我隨便坐,然后拎著東西進了廚房。
我坐在窗子邊的座位,街對面有一只花貓正躺在長椅上曬著太陽。
他從廚房里出來走到吧臺靠著問:“喝點什么?”
我沒怎么想,脫口道:“拿鐵。”
他點點頭,我沒過多的關注他,盯著外邊的貓,看著黃色的陽光落在它身上,它的肚子微微起伏,睡得很沉。
我望得出神了,以至于他什么時候把咖啡放到我面前的也不知道,回過神來時,咖啡還好,冒著熱氣,我小飲一口,溫度剛好合適,我舒服的靠在背椅里,一首音樂緩緩彌漫在店里。
陽光一點點的挪著,有一縷穿過窗子落在我的臉上,暖暖的,我仿佛成了那只貓,愜意的閉上眼睛,一首歌聽了一半,他從廚房里出來,手里端著一盤蝦子。
他笑著說:“隨便湊合些,做了盤油燜大蝦。”
他把蝦子放下,又拿來兩只碗,一碗有飯,一只沒有。
他放下碗,看了一眼我杯子里的咖啡問:“還要么?”
我搖搖頭,他轉身去了吧臺,這時間我仔細端詳著面前的油燜大蝦,蝦子頭朝里被去掉了長須,然后圍成一個圈,堆了兩層。
中心是自制的番茄醬,里邊混著不少的蒜蓉,搭著幾片香菜,細粒胡蘿卜,幾縷香煙裊裊,看著讓人食指大動。
這時候他回來,手里端著一杯冰啤,瓶子里飄著一片檸檬,幾片薄荷。
“嘗嘗看,我的手藝。”
我看著他空空的碗,問:“不吃飯?”
“不太餓?!?/p>
然后揚了揚,手里的酒瓶。
我有些懂,夾了一只蝦子放到嘴里,別說,還真不賴,我順著扒了幾口飯。
卻不見他動筷,只是喝著酒,我有些好奇他是怎樣的人,看著他略有些暗淡的眼神,我放棄了詢問。
“這首歌,叫《doyou?》,Yiruma的?!?/p>
說著他又喝下一口酒,啤酒讓人打嗝,他眉頭一皺,忍住了。
“那天晚上,我喝得爛醉,朋友把我送到賓館的床上躺著便去接其他人。那時候我還清醒,朋友也沒太在意,出門的時候忘了關門。”
我嚼了嚼嘴里的蝦,卻不急著咽下去,番茄蒜蓉味在嘴里和蝦的味道激蕩。
“過了會,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跑了出去,下了樓沒走幾步就吐了,然后便睡在草叢里?!?/p>
說完這句話,他又喝了一口酒,他喝酒很厲害,大口大口的,一瓶啤酒四口,去了大半。
“不知道怎么的?就出去了?”我咽下嘴里的東西,挑了口飯問道。
“是的,當時肯定有目的,才會出去,現在想不起來了。”他點點頭。
我表示理解,對于他喝醉、睡哪卻不太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那個女孩答應他沒有。
“女孩呢?答應你了?”
“后半夜,朋友找到了我,我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應該是中午,差不多十點左右?!彼櫭妓伎剂艘幌?,應該是在確認時間。
“那女孩?”我有些不悅,喝了口咖啡,繼續追問。
“醒了,翻了手機。她發信息來,同意了?!彼俸纫豢诰?,夾了只蝦子放嘴里。
我看了一眼他的酒瓶,大約只夠他一口了,“同意了?內容呢?不可能只打字說我同意了?!?/p>
他眉眼一開,笑了?!按_實還有其他內容,大抵意思就是,我從未這么擔心過誰,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昨晚她問她閨蜜說一個人平白無故給人唱歌是怎么回事。估計是把我和她的事說了一通,她閨蜜分析之后,她做了決定,同意了。”
我放下筷子,抱著手,“從你嘴里說出來沒那么浪漫呢?”
“不,這是最浪漫的事了?!?/p>
我低著頭想了想,有些同意他的說法,“唱歌是怎么回事?”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吃了最后一只蝦,滿意的打了個嗝,音樂還是《doyou?》
門外走進來一對情侶,男孩穿著白T恤,看著很陽光,女孩子扎著馬尾幸福的挽著他。
他走過去,招呼兩人,說了兩句什么,那對情侶很開心的笑了,過了一會,他給兩人上了咖啡,又端出一盤蝦來。
他回來的時候,我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好奇的問:“你和他們說什么了?那對情侶?!?/p>
“我說,我們還沒開業,菜單還沒出來,只有拿鐵,沒有糖沒有奶,不過蝦倒是有的?!?/p>
“男孩想換一家,女孩好像走不動了。問了我多少錢,我說沒開業,不收錢?!?/p>
我看著他傻呵呵的說著,心里覺得這人是真的傻。
“那什么時候開業?鞭炮啊,花籃啊準備了沒?有沒有叫人來捧場?”
他搖搖頭,又開了兩瓶啤酒,遞給我一瓶,我沒拒絕,他一口喝去一半。
“等會這首歌完了就開,沒準備什么,而且這家店是寫的你的名字,也就是說這家店是你的。”
我一口啤酒差點沒噴出來,莫名其妙借了人二十萬,他開了店,不說還錢的事,卻用我的名字開了家店。
《doyou?》恰巧在這個時候放完,換了一首我很熟悉的歌,岸部真明的《花》
。
緩緩的愛意流淌出來,他一口氣喝完酒,另一張桌子上那對情侶正喂對方吃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