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久別重逢
我還是回到了葉之柔光,店沒有再開,但牌子沒有摘下,我把里邊裝修了一下,弄成了住宅,我開始寫小說,寫我想寫的事。
十二月三十一日,有人在門口放了一束櫻花,里邊夾著一封信。
“海棠花下見。”沒有署名,但是看著娟秀的字跡,我拿出了如可走時留下的信,一對比字跡,我開始期待海棠花開。
海棠花素有國艷之稱,又有花中神仙、花貴妃的名號,花姿瀟灑,花開似錦,這個城市里有一公園種了上千株,每年四月綻成花海,風過潮來。
初木讀的那所大學,也種著海棠。翻過年,我每日都到里邊去散步。
眼看著花期一天天近了,我的心情有了微妙的變化,我想到了很多人,想通了很多事。
初木最后把我寫的書還給了我,他的意思是,讓他的故事留得久一些,這樣哪天他忘了的時候,還能再來翻翻,然后想起來。
至于他有沒有去履行承諾我不知道,那次之后我們沒有再聯系,如果有緣我還會再聽到他的故事。
三月三十一日,暖風吹進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出吹開了朵朵海棠。
我是在四月一日的午后遇上她的,粉色的連衣裙,一件白色蕾絲邊的長袖,中長的黑發,仔細的編過,淡染朱唇,她站在花下,右手拈住一枝海棠,凝望。
我遠遠的看著她,寫下一首詩,然后向她走去,遞給她。
“青風欲醉誰人枝,
曉霞裁絮暈胭脂。
貴妃花下畫貴妃,
貴妃畫中花貴妃。”
她向我點頭,我凝視了她一會,眼神溫柔,她看著我,嘴角淺淺一笑,倏忽春風過,簌簌花下雨。
“過得好么?”
“過得好么?”我們倆幾乎同時發問,聽到彼此的聲音,都愣了一下,然后我不爭氣的紅了臉,她捂著嘴嗤嗤的笑。
“你先說吧。”我低頭不去看她。
她忍住了笑,仔細的瞧了我兩眼,然后點點頭說:“胡子剃得蠻干凈的,精神頭挺足,應該過得不錯。”
我摸著下巴笑了笑,“還可以吧,你這段時間去哪了?”
“LS!”
我腦海里浮現出那位流浪者,隨意扎起的長發,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破洞牛仔褲,滿臉的胡茬以及尤其明亮的眼睛。
“那地方很棒?”我忍不住問。
“嗯,我也去過不少的城市,但從沒有哪里像那一樣,一樣……”她的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嘴里說著卻忘了詞。
“一樣的什么?”
“一樣的干凈!”她好像想起什么來,那位流浪者也是這么跟我們說的。
我們慢慢的在花下散步,她和我講著LS的美。
“從前吧,我總覺得天空很遠,有時候夢里,我成了一只鳥,云朵不多,天空藍得很干凈。
直到去了那,我從未感覺自己離天空如此近過……”
腳步落在青青草地上,頭不時碰落一陣花雨,我看著她的臉,耳中她的聲音漸漸遠去,面前這個人變得有些陌生起來,盡管我們從前也算不上熟悉,然而這次離開又回來后,她似乎有些一些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欣喜中卻有些厭煩。
“哎!”她一聲打斷了我的遐想,然后從包里拿出一本書,用牛皮紙包得挺嚴實的。
“諾,送你本書。”她一臉笑意,似乎絲毫沒有發現我走神的事。
“謝謝。”我接過來,就要拆開,她一把按住我的手。
“哎,別!回去再看。”我點點頭,掂了掂分量,站在對面的她卻是把手伸到我眼前。
“噯!我的呢?”說完,一臉期待。
“你的什么?”
“當然是禮物啊!”她狐疑的看著我。
“該不會是沒有準備吧。”
“怎么可能?我不是一見面就給你了?”我有些心虛,腦子超負荷運轉。
“給我了?你說的是這個?”她揚了揚手中的紙片。
我點點頭,她一臉嫌棄,“你這也太簡陋了吧?我拒絕!”
紙是從我隨身帶的記事本撕下來的,當然不算得好看,如果知道有送禮物這一回事的話,不說別的我當然也知道用張明信片,不過事到如今只能努力糊弄過去。
“重點不是紙啊,我承認賣相是差了點,可是字句都是心血啊,你要是不接受,還我!”
“還你?那你重新再給我一份?”
“想得美!就這一份,不要就拿來!”我伸手過去搶,她一個側身護住。
“好啦!看在詩還不錯的份上,我勉強收下!”她瞪了我一眼,我扭過頭去當做沒看見。
不知覺間,已到正午,我們兩人都有些餓了,她提出要去店里吃點東西,可是店早就讓我給關了,冰箱里也沒什么吃的,只有些牛奶和土司。
我自然不想帶她去,可是拗不過她。
“什么時候學得這么浪費奢侈了?我不在的日子里和誰沾染的不良習氣?”她又瞪我,我覺得莫名有些高興,她在瞪我的時候才像沒去LS之前的樣子,很熟悉的感覺。
這想法一冒出來,我自己都覺得犯賤。
“沒有的事,只不過店……”
“店怎么了?讓你給賣了?”
“怎么可能,哎!一兩句話也說不清,走吧!帶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路上路過集市買了些菜,一路上她像只鳥,歡快的把她翱翔過的LS講給我。
回到店里,一打開門,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劉啟宇,這……讓誰給侵占了?”
眼前的葉之柔光不復從前,那些桌子酒柜已經讓我給賣了,取而代之是沙發和家具,裝修風也從由小酒館風格變成簡約風。
她手輕輕撫摸過從前畫著麋鹿頭的墻壁,現在那里是一面潔白墻壁,一盞復古的壁燈在那。
她沒有想象中的鬧情緒或者表現出其它的異樣,她沉默的走過每一個角落,像一個買房的客人正在看房,然后她走進廚房,她的眼睛里露出些許驚喜。
廚房我沒動過,還保留著之前的樣子。
我進了廚房問她需要助手么,她平靜的說不用然后把我推出廚房,我坐在沙發,心平靜下來,之后開始欣喜。
是的,如可回來了,真真切切的回來,就在廚房里做午餐。
她的動作很快,半小時左右她便端著菜出來了,一個青椒肉絲、一個雜菜湯、一份土豆絲。
“初木的事怎么樣?”她坐下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我遞了筷子給她,然后講述起她離開之后,我為之所做的事,她極少打斷我,大多時候是在安靜的聽,氣氛并不尷尬,空氣里滿是溫馨。
故事并不長,她聽完之后問我,“電腦在哪?原先店里的音響拆了?”
我指了指書房,然后說:“電腦搬進去了,音響沒拆,不過沒插上,線就在桌子底。”
她點點頭,然后給我夾了塊西紅柿,“去幫我插上,放首《美好事物》,房東的貓的。”
我自然不會拒絕,這些做起來很快,我很快就回來了,音樂在房子里響起來,我坐到她對方,她專心的吃飯,沒有看我,窗外陽光正好,和著歌聲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那個下午,那個時候也有風。
我正走神,她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碗,喚回我的思緒,看著我恍惚的樣子,她嗤嗤的笑起來,然后說。
“你知道么?世間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呢。”
我看著她的笑容,熟悉的感覺浮上心頭,我也報之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