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后第十二天，月莉告訴我，初木的情況很穩(wěn)定，但經(jīng)過上一次的搶救，他醒來的機會實在太小，可能終生就這樣了。
我找到了有，他回到了他工作的那個小醫(yī)院里，工資不高但足夠在這個社會里照顧好自己，僅僅只有自己。
他依舊單身，我和江河在醫(yī)院里找到他，那時候他還在給病人看病，他看見我但有些不確定是我，又認真的注視了一會，才向我點點頭。
大約十分鐘以后他看完病人向我們走過來，他和我還有江河分別握了手，“怎么來了？初木么？還有這位是？”
有一連問了我三個問題，除了最后一個，其他解釋起來都要費不少功夫。
“這是我朋友，江河。其他的我們找個地方再說吧。”
他看了看手表，點了點頭，把白大褂脫了之后，反手關了診室的門。
“現(xiàn)在下班？太早了吧。”我也瞅了一眼時間，現(xiàn)在剛10點鐘。
“不早了，平時也沒什么病人，有急診的外科會看。”有說。
他住在醫(yī)院的職工宿舍，區(qū)別于大學時的宿舍，是一個公寓然后一個人獨占一間，客廳、廚房和衛(wèi)生間公用。
我和江河在客廳坐著等他，他進房間拿衣服，屋子收拾得還算干凈，窗臺種著幾盆草莓，果子已經(jīng)成熟了，不知道是不是采光的問題，屋子聞著終有一股霉味兒。
“走吧，這不是說話的地。”他隨意披了件衣服，衣服看著有些年頭了。
……
鎮(zhèn)子不大，吃飯的地都沒幾個，他找了一家還算干凈的，進門便有年輕的女服務生上來招呼。
“怎么今天就來了？還帶了客人啊？”女服務生看著不過二十出頭，和有很熟絡的樣子。
“嗯，兩個朋友，帶著過來吃吃飯。”他難得的露出笑容。
“什么菜？”那女孩子過來拍了他一下肩膀，把點菜的本子放在桌上目光掃過我們幾個。
“老三樣，再來個酸菜魚、醬牛肉、淡菜一個，嗯，再炸個排骨。”有如數(shù)家珍的說著菜，然后看向我們。
“還吃點其他的么？”
“夠了吧？”我看向江河。
“客隨主便。”江河說。
“嗯，那就這些。喝酒么？”
有問。
“不……”我剛要說話，江河便搶著說，“來點。”
“行，你家自烤提半斤過來。”
“好嘞，家鵬！瓜子！”女孩子朝里邊吼了一句，然后笑著對我們說。
“喝點茶水，一會就上菜。”
她離開后，一十歲不到的小孩端著瓜子跑過來，往桌上一放，有摸了摸他的腦袋，他又蹭的跑開了。
“姑娘看著不錯。”我說。
“確實不錯。”有朝里邊看了一眼說。
“什么名？”
“單名，雪。”有說女孩的名字的時候，一臉柔情。
江河給倒了茶，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才看見他右手的小指沒了。
“這兄弟做什么的？”有問。
“家里做生意的，現(xiàn)在幫家里忙。”江河說。
“嗯，挺好的。怎么想著過來？”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所以打算過來，初木他……”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
“初木？你說他的病？”有說。
“嗯？你知道？”江河驚奇的問。
“他說過，那個瘤嘛。”
“沒錯，你知道它是惡性的吧。”我有些驚奇，初木竟然告訴了有，但有的神情不像是知道初木現(xiàn)在的情況。
“我就是干這行的，當然知道。”有理所當然的說。
“那……”
我正要說話，那叫雪的女孩子端著菜上來，后邊還跟著那小孩，懷里抱著一大瓶礦泉水瓶，里邊應該就是自烤酒了。
雪上了菜，又給我們倒上了酒，有呢用筷子夾了幾片牛肉給小孩。
“別弄了給他，手上怪臟的，你還是醫(yī)生呢。”雪怪嗔道。
“沒事，不干不凈吃了沒病，有病了我包治！”有給自己夾了一片放嘴里大嚼特嚼。
“你啊，真的是！”雪打了一下有的胳膊。
“打我干嘛？是不是想喝酒了？”有瞇著眼一把抓住雪兒的手，我和江河也不說話，默默地看著他們倆。
雪兒通紅了臉龐，嘴里嘀咕著什么也不知道，手甩了兩下掙開有的手。
“剛才說到哪？”有手指搓揉著，似乎在回味雪兒手的觸感。
“初木手術做了。”江河說。
有收起了笑容，沉重的問:“順利么？”
我搖搖頭，江河說:“沒醒。”
有嘆了口氣，用筷子敲了敲碗，給我們夾了菜，大聲說:“先吃，先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吃了再說。”
他一面說著，一面自己端起杯子把就喝光了。
我轉(zhuǎn)頭去看江河，只見他同樣抬起碗來夾菜吃，跟著有拿起杯子，兩人同時看向我，我知趣的舉杯同飲。
這頓飯可是真真的稱得上吃飯，有一個勁給我們夾菜倒酒，談資就是有一直講他醫(yī)院里的事，自己說自己笑，說到氣人的地，自己罵罵兩句，又喝進去一杯酒，江河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只知道埋頭吃，而我除了附和有兩句，舉著筷子不知道吃些什么。
最后自烤酒下了兩斤，一斤半是有喝的。
他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點酒，突然頭朝桌子底下探進去，稀里嘩啦的聲音和刺鼻的味道，我和江河都有些上頭了也不覺得怎么樣。
倒是雪兒從里邊跑出來，驚訝地喊:“怎么了這是？平時沒見他吐過啊。”
雪兒說著就要過來收拾，這時候，桌子低下傳來嗚咽聲，“走吧，走吧。”
有掙扎的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我看見他已經(jīng)是滿臉的鼻涕眼淚，不知怎么的心頭一酸。
雪兒跑過來照顧他，他也不客氣直接一歪頭就睡到人懷里去。
我和江河幫著雪兒把有搬到里屋去，本來我們是要扶他回去的，雪兒不讓，說是他回了宿舍里沒人照顧，在這就成。
我問雪兒方不方便？
雪兒說他們離情侶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捅破了。
我和江河也就沒再堅持，沒等有影來，我們直接離開了這個地方，臨走前，江河告訴雪兒，讓有忘了吧，好好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