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靛霞剛坐進馬車，點翠便道：“夫人，您既然認了那個野種，那明面上就是相府的小姐了，怎么能讓她住在外頭，還拋頭露面的給別人看病，這不是讓別人笑話我們相府嗎？”

白靛霞深吸了一口馬車里的沉香味，緩了緩心神道：“這樣才顯得我這個母親對失而復得的女兒的偏愛啊，傳到別人耳中都會說我為了補償這個女兒規矩都不顧了，他們就都會覺得這個女兒受寵，得重視。”

點翠道：“夫人高見。”

白靛霞拿手帕擦了擦手，將帕子一扔，道：“回去讓人準備一下，我要沐浴。”

點翠道：“去那種地方的確是委屈了夫人，可是為了大小姐，夫人可一定要忍耐。”

白靛霞聽到大小姐三個字終于緩和了一點，道：“那是自然，我的云兒是絕世明珠，自該配這世上最好的夫君，享這世上最高的榮耀，怎么能嫁給一個將死之人。”

點翠附和道：“是是是，咱們的大小姐不管脾氣樣貌可是京城人人稱贊的，必定要配這世上最好的人。”

這個大小姐指的是白靛霞的女兒蘇云。容貌一等一的出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與當朝太子曾經有過一出英雄救美，更是青梅竹馬，也是人人稱贊的一對璧人。

當然，那是在太子生母奉嬪還在的時候。

后來奉嬪封后，沒幾個月便薨了，跟著太子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還被廢黜過太子之位。

就在前幾個月，與西夏交戰，朝中無人，文帝迫不得已復位太子，命其帶兵親征，總算力挽狂瀾，險勝西夏。

可偏偏太子沒福氣，得了勝仗卻差點丟了命。戰場上中毒又中箭的，就吊著一口氣送回京都，現在指不定都斷氣了，文帝正打算給太子沖喜呢。

沖喜，說的好聽，賠進去的還不是她白靛霞的女兒，她當然得想法子阻止這一切。

……

蘇憶甩了甩酸軟的手臂，寫了一天的藥方可把她累壞了。

蘇仙坐在一旁繡花，有青玉幫忙她今天基本沒怎么抓藥，自然不累，便給蘇憶捏了捏手臂，而后比劃道：“飯菜一會就好了，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蘇憶往蘇仙懷里一歪，懶散道：“她嘲諷我們的時候她可沒覺得她不好。”

話音剛落，在外頭站了一天的青玉見人少了就進來了，見到蘇憶外在蘇仙懷里，立刻道：“小姐，大庭廣眾之下你怎么可以這么不顧身份，堂而皇之的躺在一個賤民的懷里！”

蘇仙身子一僵，正要張嘴反駁，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才忽然想起她早就啞了。

蘇憶見到青煙就沒什么好臉色，更何況青煙竟然敢不知好歹的辱罵的蘇仙，簡直是不知死活。

她臉色陰沉的可怕，從蘇仙懷里掙脫，抓起桌上的硯臺，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硯臺剛好咋在青煙的額頭，墨汁濺了一臉，烏漆嘛黑的染花了青煙一張俏臉。

青煙立刻惱了，指著蘇憶罵道：“你個賤人竟然敢打我，你憑什么？你真以為夫人認了你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了，我可是夫人身邊的人，等回了相府，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蘇憶冷笑道：“憑什么？就憑你敢辱罵仙仙，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多言一句，我立刻扒了你的衣服扔到街上去，好讓你明白明白，清白二字到底什么意思！”

此刻藥堂雖然人不多，但是也不少，立刻有人調笑附和道：“蘇姑娘，要不要我們幫忙？”

說話的是個邋遢的叫花子，穿著破破爛爛，頭發也是亂哄哄的圍繞著幾只蒼蠅飛來飛去，一說話，牙里的菜葉子便露了出來，看的青煙直犯惡心。

蘇憶走到青煙跟前，一只手揪著她的衣領，一只手夾著兩根銀針，陰森森的道：“你給我聽好了，既然跟了我就得守好我的規矩，再敢對仙仙出言不遜，就不只是清白的問題了。”

青煙早就被那叫花子惡心的心里發憷，又看見蘇憶手里的銀針貼著自己的臉蛋，哆哆嗦嗦的道：“小，小姐，奴婢只是怕小姐失了分寸，奴婢……”

蘇憶那手里的銀針拍了拍青煙的臉蛋道：“分不分寸的用不著你來教我，守好你自己就行！”

青煙不知為何腿上一軟就趴在了地上，一只手攀上了蘇憶的腿道：“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蘇憶頭也不回的又坐回蘇仙身旁，道：“仙仙，你別在意，她們這種人就是爬高踩低，勢利得很。”

蘇仙搖了搖頭，清麗的眸子里有一絲擔憂，比劃道：“我不是在意這個，我只是在想你今天認了這個身份是不是錯了，難道以后都要這樣過日子了嗎？”

蘇憶安慰道：“等我們把醫館里的事忙完了，就去相府，請太醫給你看嗓子，等你嗓子好了，我們就走，天大地大，憑著我的醫術，那里不能行醫，難道還能餓死啊。”

最后扮了個鬼臉，蘇仙終于抿嘴一笑，也歪在了蘇憶身上。

旁邊忙著抓藥的青玉把一切盡收眼底，心下了然，蘇仙之于蘇憶是不一樣的存在，絕對不是她們這些婢女能夠招惹的。

先前的叫花子拿了藥，走到癱倒在地的青煙身旁，道：“蘇姑娘，這小丫頭用不用我幫你教訓啊？”

青煙心里一驚，瑟縮著就往一邊挪去，那叫花子眼里的精光她不是沒看到，要是落在他手里那就真的清白沒了，更何況那一身的臭味，她寧愿去死。

蘇憶沉默了片刻，等著青煙心里的驚恐逐漸高漲，再也受不住開始求饒，“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饒了奴婢吧，奴婢以后真的不敢了。”

青煙見蘇憶不為所動，又去求蘇仙，“仙仙姑娘，剛才都是我胡說八道，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蘇仙不能說話，拉了拉蘇憶，示意她算了，可是青煙不知道，還以為蘇仙是不愿意開口替她求情，急的眼淚都出來了。

叫花子拿腳踹了踹青煙，道：“蘇姑娘，怎么樣？”

雖然蘇仙很想把這個青煙交出去，但到底是白靛霞的丫頭，而且還有蘇仙求情，“我自己的丫頭，我自己教訓就好，不麻煩了。”

青煙聽到這句話，終于松了一口氣。那叫花子舌頭在嘴里轉了一圈，把嘴里的菜葉子一勾，隨后一吐，那帶著口臭和唾沫的爛菜葉子剛好落在青煙的臉上，后者立刻變了臉色。

叫花子哈哈一笑，領著兩包藥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