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公房回來,秦戴氏不免有所擔(dān)憂,少勤也是聽到了此事,當(dāng)時心里一陣推敲,慎覺三叔的舉止那就是雪中送炭啊,頓時讓她心里喜了起來。
她見秦戴氏還在憂思中,便問,“秦姨媽,你是愁些什么?”
秦戴氏知少勤是家里中饋,主事能斷,便說出心里所憂,“這三叔公究竟是什么意思,依瓊哥兒的性子,這恐怕……”
少勤便笑,“是瓊大爺哪里差了不成,讓你這樣擔(dān)憂?”少勤見她躊躇,又問,“依相貌看,府中眾子,怎樣?”
“瓊哥兒容顏不說府里無人能及,京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
“那是品性德行?”
“自然不是,都說瓊大爺品性堅(jiān)如冷竹,有勁剛毅,不到而立之年,已官升寺卿,是可見他兢兢業(yè)業(yè),上進(jìn)有抱負(fù),這在京城也都是極為少見的?!?/p>
“既然這樣,”少勤便督促她,“秦姨媽啊,你還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就是你家照盈千金金貴無比,也是配得上的?!?/p>
秦戴氏被她說笑,“你呀,”她嘆息,“就是因?yàn)樘^出類拔萃,唉,才讓我擔(dān)心。你嫁過來雖已有年頭,但有些事還是不清楚的。”
“怎么說?”
“你知道瓊大爺?shù)脑浞蛉藛???/p>
“新鄉(xiāng)韋氏?!?/p>
“是了,韋氏乃新鄉(xiāng)名門,這門親事是你們老太爺在世時親點(diǎn),韋氏此人也當(dāng)仁不讓,她家家風(fēng)重修行,一言一舉皆有丫鬟嬤嬤記錄在冊,瓊大爺性子你也知道,他成親雖晚,但與韋氏婚后琴瑟和鳴,不叫外人置喙,故此韋氏逝去四五年,也不見得瓊大爺娶親,凡是做媒都一律推去,你說,既有珠玉在前,瓦石還怎當(dāng)啊?”
“這……”
少勤愚見了,她以為她是如自己所想,覺得他命里帶煞,不敢把女兒給出,哪知人家是根本沒有這個想法,反倒是竭盡全力地?fù)?dān)憂二人緣分問題。
戴二夫人旁聽,倒沒有許多花花腸子,“你未免是擔(dān)憂的過多了,瓊哥兒的性格你我熟知,如若娶親,絕沒有辜負(fù)對方的意思,女人家家中前有知根知底的夫家敬禮,后有獨(dú)斷一家的中饋之能,還需要愁些什么呢。”
少勤聽了未免點(diǎn)頭,如此說來,那她之前都是固執(zhí)己見了,這葛瓊也不一定是差到哪里去。
秦戴氏還有擔(dān)憂,“若是盈兒是少勤這樣的性子,那是沒事的,只我們盈兒她偏偏優(yōu)柔寡斷,姑娘心思重,是吃不了太重的苦的?!?/p>
戴二夫人便又笑話她,“那也是你教導(dǎo)出來的,這樣看去,她的性子像她老子,文文靜靜,只你也別太多想了,三叔的意思從來就變化莫測,這一會是這個意思,下一會就不一定了,況且就是三叔意思定了,老祖宗瓊哥兒都還不一定,我們且走一步看一步?!?/p>
“是了,再等等?!?/p>
這日,少勤與幼章在屋里逗弄床榻上的珰哥兒,忽聽得弄棲進(jìn)來說,“大奶奶,府外來了一位清貧素釵的俗塵女子,點(diǎn)名要見你?!?/p>
幼章奇道,“哪里來的姑娘,要見大奶奶,沒個門牌,你打發(fā)了就是?!?/p>
弄棲吞吐,說,“可,可老祖宗已經(jīng)接見了,就在堂前。”
“嗯?”少勤從床上起來,弄棲為她添外衫,少勤問,“什么情況?”
弄棲便說,“不是一般的姑娘,我平素替大爺打發(fā),這位卻從沒見過,給了閑銀也沒用,是帶了物件,大管家躲了我徑直就送到了老公房,老太太見了就召人喊她進(jìn)來了?!?/p>
“這大管家是怎么聽了風(fēng)聲,管起了我二院的閑事?”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p>
那府外女子荊釵布裙,進(jìn)府不敢吞聲,一步一小移,大管家領(lǐng)著人穿過主院,只往后帶。
經(jīng)過主院的閑亭,葛瓊慣在亭子里作畫,只這些日子都沒有興致,筆擱在案上畫不出什么。
青下站在亭外,不與打擾,見主子直立背挺,望的方向確是煙霧繚繞的小謝山庭。
有人從背后喊他,“瓊大哥哥?!?/p>
葛瓊并未回頭看,心想這人怎么這樣閑,回回都來擾他,只回頭見了來人,卻發(fā)現(xiàn)不是心里想的那位,便止了青下,讓她入了亭。
秦照盈知道葛瓊顏色好,她以前不經(jīng)意間瞄過好幾回,看見他不茍言笑的面容,雖肅穆,但還是羞紅了臉。
她只低頭不語,青下咳嗽一聲,“姑娘有話就講,我們公子時間要緊?!?/p>
秦照盈這才想起正事,從兜包里抽出那一柄玉折扇,將要說話,見葛瓊神色大變,更加周瑾起來,一把握住她拿扇子的手,這一握,將秦照盈要說的話一下子忘了個一干二凈。
直到手里痛覺明顯,她微微掙脫了開,葛瓊才有所反應(yīng),松開她的手,從她手里抽出了折扇。
秦照盈也不大感覺到痛楚,心里波濤洶涌,面色紅的愈加嚴(yán)重。
再開口,是葛瓊明顯壓制的嗓音,不復(fù)以往清澈,“這柄扇子你如何拿到?”
秦照盈沒有發(fā)覺,照著那日葛思珉的話說了一遍,“是三老爺叫我來送你的?!?/p>
葛瓊聽罷,眼眸深邃,直勾勾看著她,“確是三叔的意思無異?”
葛瓊的眼神太過……叫秦照盈不明白,她木訥地點(diǎn)點(diǎn)頭,“嗯,是他說的?!?/p>
得她再三肯定,葛瓊便收回視線,與青下示意。
青下便說,“秦小姐,既然扇子已經(jīng)送到,那就請回罷。”
“嗯——,嗯?!?/p>
二人說完,那女子已從中庭走到老公房。
初進(jìn)老公房,就被屋里裝飾亮瞎了眼,她低頭,不敢多看。
過了多半會,聽見有人走出,是府里老太太,她偷瞄兩眼,見得她眼色嚴(yán)厲,不光她,就連她身后婆子也神色嚇人,當(dāng)下嚇的腿已在抖。
老太太氣在眉梢,瞧這個不出息的樣子,是半分還不如當(dāng)年老二領(lǐng)回的那女子呢。
府內(nèi)無聲,老太太有意晾她半柱香時間,見她初時鎮(zhèn)定不過一兩下,這下子已經(jīng)汗流浹背,大氣不出。
頭頂注視太過伶俐,再多一下,素衣就要不忍跪下,她心里哆嗦,只怕的不行。
好在老太太開始說話,但問話,也分外帶鋒,“你確定你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璇哥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