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米和尤蘭又討論起剛才獨眼龍的事,想起那滑稽的一幕,再次捧腹大笑起來。
她們的笑聲極具感染力,引得老乞丐頻頻側目。
忽而,有客人走進來,要茶喝。
看到生意,尤蘭興奮地站起來,小跑著過去了。
這時唐小米獨自一人坐在柜臺里,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了老乞丐的身上,她仔細端詳這名老者,這才發現他正對著盤底的最后一片肉發呆。
這老乞丐脾氣怪怪的,唐小米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于是,她單手托腮,瞪著大眼睛,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倒要看看他想搞什么名堂。
注視下的老乞丐并未察覺有人在看他。拿起筷子,夾住五花肉的瘦肉部分,然后高高舉起,大張著嘴,伸出舌頭,“貪婪”般地舔掉肉片下面掛著的一滴搖搖欲墜的油湯。
吧嗒吧嗒嘴,感覺回味無窮,他美美地搖了搖頭。
然后把肉片整個放進口中,唆了唆,他又美美地搖了搖頭。
口中的肉皮或許是太美味了,他不忍嚼爛,再把肉片從嘴里夾出來,再放進菜盤里,沾了些肉湯,再高高舉起,大張開嘴,等著肉片下面掛著的油湯落下……
無限重復著相同的動作……
幸好潔癖的尤蘭沒見到這一幕,否則她非吐了不可……
其實,一開始唐小米也是一咧嘴,覺得好惡心。可是后來,她看到那個盤子里已經沒有肉湯,或許是強迫癥發作,她就想看到老乞丐把那片肉嚼爛,然后咽下去。
可是,老者并沒有那么干,而是用肉片刮起盤底來,把盤子刮得干干凈凈,好像都不用再刷了。
然后,老乞丐從破包里掏出一個饅頭,把饅頭掰開,把肉片塞進去,再把饅頭放回到包里……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好可憐啊!!哇哇哇哇哇!!!!”
突然,從柜臺里傳出一陣“痛徹心扉”的哭聲。看他痛哭的樣子,好不傷悲,讓所有人為之一驚。
“喂!唐小米,你瘋了吧你!”尤蘭正在倒茶,一驚之下,好懸沒把茶壺扔到客人臉上……
連忙微笑賠禮,重新倒茶,放下茶壺,小跑過來,沖著唐小米,叫嚷著說:“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哭嘛!”
“哇哇哇哇哇哇哇!!!好可憐啊!!!”
“什么好可憐!”尤蘭更糊涂了。
“他呀!他好可憐啊!!哇哇哇哇!他!他那樣吃肉!”唐小米叫嚷著,快速地比比劃劃。
“哪樣吃肉?”尤蘭覺得莫名其妙。
“不行!我要再給他做一盤!”說著,唐小米沖出柜臺。
“做一盤什么?”尤蘭覺得不可思議。
“肉!”唐小米已經跑向后廚。
“阿西吧!!唐瘋子!真是搞不懂你!”
老乞丐是最先搞懂狀況的,他捋著枯白而稀落的山羊胡,瞇縫著眼睛,炯炯的目光透過睫毛,探究的眼神望著唐小米的背影。
不久后,唐小米又端上來一盤蔥爆五花肉……
老乞丐偷眼看了看唐小米,嘴角一絲慧黠的微笑若隱若現。
“呦!!!這么多呀!!”在唐小米看來,老乞丐是驚喜的。把一盤帶尖的蔥爆五花肉,輕輕地放到了老乞丐的面前,老乞丐用驚喜的目光盯著肉,用驚嘆的語氣說著話,笑瞇瞇的樣子,一臉的不好意思。
唐小米什么話也沒說,放下盤子就走向柜臺。
避開唐小米的目光,老乞丐凝思片刻……,沉沉的口氣說:“我說丫頭!老乞丐可沒錢付給你哦!”
說著話,老乞丐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柜臺里的尤蘭。
順著老乞丐的目光,唐小米也注意到了尤蘭的表情。估計尤蘭又犯“小摳兒”的毛病了,滿臉的不開心。
唐小米恨恨地咬了一下嘴唇,一仰頭地說道:“沒事,你吃!都吃光它,這盤算是我請你的!”說完,她還沖尤蘭翻了一個白眼。
尤蘭氣呼呼地嘟著嘴巴,一臉的不樂意,就好像她的什么好東西被人搶走了似的。斜睨著唐小米,咬著牙,拿起抹布擦著柜臺,摔摔打打的樣子。
“這姑娘心思這般善良?”
老話說“車船店腳衙,無罪也該殺!”,老乞丐行走江湖數十載,不免心中生疑。
可聽了唐小米的話,老乞丐的顧慮全消了。聯系她剛才的表現,追到門口送饅頭;因為自己的吃相而心生憐憫,然后嚎啕大哭;又給自己重新做了一盤肉!
這些加到一起,可真真打動了老者。
陡然間,老乞丐覺得心里暖暖的、酸酸的,一股熱浪從胸口涌上來,堵住了老乞丐的喉嚨,一時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像要掩蓋什么似的,他猛地低下頭,悶頭吃著。
回到柜臺里,唐小米又是單手托腮的樣子,定定地看著老乞丐,思潮萬千,好像想起了那個和藹而又老小孩的張大爺。
“蘭蘭,剛才你問我為什么哭!”
“是啊!”
“我好像知道為什么了!”
“哦!為什么?”
“他和張大爺長得好像啊,”想起張大爺,唐小米的眼淚簌簌滑落,“他說過的,等我大學畢業,他會把所有本事都教給我,他說過的,我最有做菜的天賦……,可惜,我沒聽他的話,沒去學廚師,他還和我生氣呢……”
“好了,好了!別哭了呵!”攏了攏唐小米的頭發,尤蘭安慰著說:“那不怪你,小米這么漂亮,怎么可以去當廚師呢,成天顛勺,豈不是埋沒了一個大明星!”
聽了尤蘭的話,唐小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看著眼前的老乞丐……
老乞丐,破衣爛衫的、枯干瘦削的、赤貧如洗的老乞丐……
殊不知,這位老乞丐身份不凡!
他叫洪十七。
是江湖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其人身懷絕世武功,江湖上鼎鼎大名!
江湖上傳說,他與少林派的空禪大師,武當派的懷仁仙尊,云南大理的段眀玨并稱武林四泰斗,號稱武林四極。天下,除了“北劍”歐陽碩,“南鞭”王蕩平這兩位巨俠,恐怕再無人能接住這四個人的一招半式。
雖然他的武功已經如臻化境,可他一直有一個心愿未了——那就是至今為止,沒找到一個能繼承他絕世武功的人。
不是沒人想學,而是老乞丐對門下的弟子要求太高:
第一:人品端正,而且還要跟他對脾氣;
第二:練武奇才——身體條件突出、腦子靈光,新武功一學就會,打斗時還要能見招拆招。
老頭子脾氣有些怪,他最最最討厭愚笨的人,一旦有人聽不懂他教授的武功,坐地發火!然后把那個學習武功的人一腳踢出門去,永遠再也不教那人武功了。
尋找了幾十年……
人品好的,對脾氣的,不夠聰明;
人品好的,夠聰明的,不對脾氣;
對脾氣的,夠聰明的,人品不好……,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找來找去,找去找來,也沒個正經徒弟!
年齡大了,他的怪脾氣也開始收斂,最近兩年,可算收了幾個人品好的人當徒弟,可他們的天資也實在是不怎么樣,雖然有一個徒弟學會了他全套的《降龍十八掌》,可由于他覺得那名徒弟“資質太差”,內功修煉緩慢,又不能在瞬息萬變的對決中做到“隨機應變,見招拆招”,很難練成絕世高手。
這讓老乞丐好不遺憾。
于是,他在花甲之年,離開丐幫總壇,一邊游山玩水,一邊行俠仗義,一邊尋找合適的繼承人。
這一月他游到山東地界。
茫茫大山,羊腸小道,老樹錯盤,綠色的枝椏不時剮蹭著他的破衣爛衫。
夕陽西斜。
走出一片山林,隨風擺動的野草好像湖水上的波浪,一條灰黃色的小路蜿蜒延展橫架在波浪之中,一片疊翠流金的景色盡收眼底。
抬眼觀瞧,前面還有一天的路,才能到有人煙的地方。老乞丐擰開酒葫蘆,啜了一口,哼著小曲兒,甩著放松的胳膊,邁著自由的步伐,從容而行。
走著走著,在一棵長在山石縫里的小樹下,他躺在了熱乎乎的石頭上,小樹為老乞丐遮住了陽光,還不時隨風搖曳,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就好像一陣吹眠曲,讓老乞丐昏昏欲睡。
睡不多時,遠處傳來一陣人喊馬嘶,再過一陣,聽到銳器碰撞的聲音,老乞丐一驚地坐起來,一手抓住樹枝,兩腳一用力,騰空丈許,再一蹬小樹的枝椏,再升半丈,把手里的酒葫蘆向下一摔,借力,又升高半丈,這時,老乞丐看到了山下有人打架。
飄飄然兩腳一落地,老者感嘆:“可惜了我的酒壺……”
嘴里嘟嘟囔囔地詛咒著,可他的腳已經邁出,隨著他腹部傳來一陣風雷之聲,老乞丐奔跑跳躍,少許時間,就已經坐到了一棵老樹的上面,而此時,樹下正打得激烈。
“打他!打他!老大,威武!老大,霸氣!”
“奶奶個球!這么有錢,跟你要點路費你都不給,看我不把你們都報銷了!!!”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瞪著一只三角眼,一臉的絡腮胡子隨風飄擺。他寬寬的肩膀,高高的個子,光著膀子,穿著一條黑布的褲子,手里拎著兩把板斧,當道而立,手下一群山野莽夫,穿得都是怪模怪樣的衣服,呼喊著為他加油打氣。
老乞丐一打眼就知道,這是一群山匪在搶劫。要錢不得,便要動武行兇。
獨眼大漢對面,站著一位銀衫男子,他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頎長,三綹墨髯黑亮如漆,手持銀穗長劍,迎風傲然而立,衣袂飄擺,獵獵有聲,昂昂然面不改色。他一臉的放松坦然,倒讓對面的劫匪心生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