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唐柒看見自己死了。

在看見衛長安放花燈的第二日清晨，死在了小院里的那幾棵竹子旁。

她被關起來以后沒多久就托丫鬟彩云找衛長安移栽了這么些竹子，她始終是忘不了初次見他時，那一身的衣衫和少年清淺的笑容。

她的手里握著一個香包，很舊的香包，是當年她繡給衛長安，卻被無情的扔在地上的那個。

有女人的聲音在唐柒的耳邊響起，她猛地驚醒，看見空姐正在喊她。

“一場夢嗎？”

唐柒揉了揉眼，睡意減去了不少，可還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她甚至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捏在手里的香包中放的紙條寫著：若有來生，做個溫婉賢淑的女子吧。

就像那個被衛長安溫柔以待的女子一樣。

鼻子發酸，唐柒卻沒有哭，她把眼淚生生的憋了回去。

不論怎樣，那都是往事了。

————

聽聞唐柒死訊的時候，衛長安久久的沒有說話。

直到他從桌案旁起身，才喃喃自語道：“她，死了。”

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發問。

下邊的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只看見他突然大步走了出去，走去了荷花池前的小院--荷風院。

衛長安記得，這名字是他年少時，看著滿池的荷花起的。

德王謀反時，母妃和父王本欲命人把唐柒關押到牢房中，可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皇宮里的那一片荷花池。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把她關到了這里，一關就是三年。

新帝登基時，父王也不是沒詢問過他是否要了結了唐柒，可他卻當即是搖了頭。

他本應該討厭她的，不是嗎？

這女人無禮的很，沒有半點世家女子的品德，還險些殺了他，可為何，他現在有些難受？

衛長安推門而入，每走一步就能想起一件關于她的事。

他記得她小心翼翼的拉著她的袖子求他留下時的神情，也記得她站在院子里一邊給海棠花澆水一邊透過掩映的竹子望著他的眼神……

是了，她應該是很喜歡海棠的，就像她一樣，嬌艷。

但這院子里種的，那還有海棠花，只有竹子。

衛長安想起了一句話：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

可惜，他們二人似乎都應該是討厭荷花的。

可這院子前的滿池荷花他為什么都沒有拔掉？又為什么沒有填了這池？

有丫頭在輕聲的哭著，衛長安看過去，是彩云，當初她帶來的陪嫁丫頭。

衛長安記得，最開始跟著唐柒的那個丫鬟叫彩葉，在出了荷花池事件后，被太后發落了。

說起來，他也算是被發落了，被迫娶了他最厭惡的女人。

是啊，唐柒的品性真的讓她很厭惡，尤其是她的死纏爛打，可今后，再也沒機會見到那些小花招了。

忽的，他看見蓋著白布的唐柒手里抓著的一截香包。

他記得那個香包，就是因為它，自己才險些丟了性命，卻是沒想到，唐柒還留著。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有人在焦急的求他醒來，還聞到了一陣香味。

是少女身上的熏香，混合了些池水與荷花的香味，不是他喜愛的氣味，卻又難以忘記。

燕王府的人都知道，衛長安不喜歡熏香，檀香也很少點。

但唐柒恰恰相反，豆蔻年華的少女總是喜愛將自己打扮的魅力非凡，聽聞腳步身，不見其人，暗香先至，多么的美好，但衛長安聞到這些香味就會蹙眉。

懂得察言觀色了的唐柒漸漸的也發現了他的喜好，隨后就扔掉了所有的香膏和熏香，每日只在房內擺滿了瓜果與鮮花，期待著某一天，他來了，稱贊一句。

衛長安從她的手里拿過那香包，卻沒有聞到記憶中的那股香味。

頓了頓，他突然低聲說：“對不起。”

若有來生，愿你滿懷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