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玉找到周蘊山的時候,他正獨自坐在一處小溪旁的石頭上,手里抓著一把濕漉漉的沙子,此時還下著毛毛細雨,周蘊山的頭發已經被微微打濕,盔甲上也濕漉漉的,而他卻全然不顧,只是面色凝重的望著面前的小溪。
“將軍!”趙瑾玉走到周蘊山面前,恭敬的喊道。
“你怎么來了?”周蘊山抬頭看了他一眼道。
之前郭昇帶著眾人冒雨又尋了片刻,但是找了半天,眾人都衣衫盡濕,也沒能找到周木笙和林佳木,趙瑾玉便提議大家先找個地方避雨,等雨小了再找,然后他去向將軍稟報此事,讓將軍多派些人手接著找,郭昇答應了,他便一路詢問著找到周蘊山。
“木笙不見了。”趙瑾玉答道,然后將剛剛發生的事講給了周蘊山。
“你去告訴讓他們不要再找。”周蘊山聽完后,吩咐道。
“將軍這時何意?”趙瑾玉聞言愣住了。
“去年,他便走失了,當時我派那么多的士兵找了整整一夜才找到他。”
“今天他又不見了,他也就比你和郭昇小兩歲,你們都靠自己努力在軍中有了軍職,他卻依舊游手好閑,總是做些不靠譜的事情。”
“如果今天他連兩只野豬都解決不了,那就不配做我的兒子,他若走不出這大山,我便當從未生過這個兒子。你告訴郭昇,不許找!這是軍令!”周蘊山冷冷說道。
“將軍!……”趙瑾玉還欲說些什么,被周蘊山一口打斷。
“我意已定,你不要多說,去找郭昇吧。”
“是!”趙瑾玉恭敬地行了個軍禮,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將軍,您沒看錯,這里確實有金礦,前面不遠處還發現了采金礦的舊址。”
趙瑾玉剛準備離去,便聽到呼哧呼哧跑來的趙德盛的聲音,聽到金礦兩個字,他愣住了。
趙德盛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原來是趙瑾玉,知道自己失言了,有些不安地看著趙瑾玉道:“瑾玉,你怎么在這里?”
“我……”趙瑾玉不知該如何回答,看趙德盛這個樣子,顯然發現金礦這件事是不想讓他知道的。
“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周蘊山緊緊盯著趙瑾玉道。
“是!”趙瑾玉聞言心中一緊,忙答道。想走,卻又不敢走,楞楞的站在旁邊。
“你去吧。”周蘊山看趙瑾玉沒動,便向他說道。
“是!”趙瑾玉轉身離去。
“將軍,讓他知道這件事無妨吧。”趙德盛有些擔憂的望著趙瑾玉的背影說道。
“就算他今天沒有聽到這件事,我也會告訴他的。”周蘊山望著波光粼粼的小溪,里面似乎還有點點金色的光芒:“木笙已經廢了,而瑾玉你教的很好。”
趙德盛聽到這話表情微微一變,回道:“是瑾玉自己爭氣。”
周蘊山聞言一笑,站起身道:“帶我去采礦的舊址。”
“是!請將軍跟我來。”趙德盛俯身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周蘊山跟著趙德盛走到舊址的地方,金礦舊址離此處并不遠,只有不到一里的距離,走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時間,便看到有大大小小上百間房屋,沿著小溪零零散散的分布著,由于長時間無人打理,已經變得破破爛爛,雜草叢生,很多連屋頂都沒有了,岸上還散落著很多淘金的工具,也被腐蝕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怪不得當年梁王穆云闔能在北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稱霸一方,還養出了威震天下的北梁鐵騎,成為當年陛下一統江山的勁敵。有這么一座金山,別說養出一支鐵騎,就是十支也沒有問題。”趙德盛望著眼前的一幕,眼中滿是興奮。
“雁山有金礦,不是什么秘密,不然我為什么要來這虞州城?我翻遍了整個雁山山脈,卻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周蘊山望著眼前破破爛爛的房屋,眼中掩飾不住的野心。
“既然找到了,便是將軍的福分,只是將軍,這發現金礦的事情,要不要稟報皇上?”趙德盛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蘊山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下令停止狩獵大會,封鎖整個南雁山。”
趙德盛心中了然,問道:“那封鎖原因呢?”
“發現前朝梁王余孽,封山搜查!”周蘊山目光陰翳的看著眼前破損的房屋,徐徐說道。
一路上,趙瑾玉心中不斷思索剛剛的事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照當朝的法律,發現金礦是大事,需要第一時間封鎖金礦,然后上報朝廷,由朝廷派人前來發掘,而現在大將軍卻要他保密,似乎是不打算將這事公開上報朝廷,難道大將軍要獨自霸占這個金礦?私自開采金礦可是死罪。
最近常常聽到坊間傳言大將軍有反意,本來他以為大將軍絕頂聰明的一個人,不會做這等蠢事,如今看來,這傳言似乎也并非是空穴來風,難道……趙瑾玉想到這里,只覺得心中發寒,如果大將軍真的要反,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趙瑾玉找到郭昇等人的時候,大家正坐在一塊半懸空的石頭下,圍著篝火烤兔子吃,一群人吃的興高采烈的,似乎并不擔心走失的周木笙,只有郭昇心事重重的坐在一邊,拎著一只烤熟的兔腿,時不時的啃上兩口。
“哥,你還沒吃東西呢吧?”趙玉華看到趙瑾玉喊道。
“嗯。”趙瑾玉走到趙玉華面前,幫她把額前的一縷碎發拂到了而后。
“給你。”趙玉華拿過一只肥厚的兔腿遞給趙瑾玉。
趙瑾玉接過兔腿,走到郭昇身邊坐下。
“將軍怎么說?”郭昇見他過來問道。
“將軍說不要找。”趙瑾玉低下頭道。
“不要找,這話是什么意思!”郭昇怒聲道:“他這是不管他兒子的死活了啊。”
“將軍說,如果木笙自己走不回來,便不配做他的兒子。”趙瑾玉望著手中的兔腿,卻滿懷心事,無心下口。
“第一次見這樣的爹,他不找,我找。你也知道木笙既暈血又路癡,他自己在這深山中,哪里還有活路。”郭昇憤憤道。
“將軍說這是軍令!”
“這里不是軍營,我去他的軍令!”郭昇罵道。
“郭昇,人總是要成長的,他不小了,我們也只比他大了一兩歲,卻都能獨自在這山中打獵。而且這次他也不是一個人,還有林姑娘,你應該相信他可以做到,你難道要護他一輩子。”趙瑾玉輕聲勸道。
“你還記得去年狩獵大會嗎?”郭昇道:“去年他掉到了獵人挖的陷阱里,在里面過了足足一個夜晚,去年冬天來得早,當夜下了好大的雪,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快凍成一個雪人了。之后便病了大半個月,天生體質差這不是他能改變的,我怕不管他他真的會出意外。”
“我自然記得那天早上他看到我們時既興奮又可憐巴巴的眼神,令人心疼。只是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輩子的,將軍是他親生父親,尚且能狠下心來磨練他,我們這兩個做兄弟的,能做的只是相信他。”趙瑾玉道。
“堂堂大將軍的兒子,卻身體孱弱,不能習武,從小他就被人看不起,他心中難過,但是卻從來都不埋怨,也不氣餒,總是笑呵呵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每當我遇到煩心事的時候,一看到他那嘻嘻呵呵的樣子,就會覺得沒有什么困難是我不能解決的,有時候很心疼他,總想為他多做些什么。”郭昇一臉苦笑地說道。
“感覺你更像是他爹,而不是他兄弟!”趙瑾玉拍了拍郭昇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就算是爹,也得有放手的一天。你看我們找了半天半點蹤影都不見,說不定他是故意躲著我們,好跟那林姑娘風流快活呢。”
“也許吧。”郭昇聞言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