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里,郭昇坐在父親對面拿著一張紙仔細的看著,書桌上擺著幾張類似的紙張,閃爍的蠟燭照得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的。
“晟兒,你怎么看?”郭儀見郭昇看完了紙張上的內容,問道。
“爹,你當時是從哪里接過這些犯人的?”
“周將軍親自交給我的,說這些是山上抓到的反賊,讓我拉去菜市口問斬,還交給了我這些認罪書。不過我那些犯人我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獵戶。”郭儀道。
“我也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這么多年過去了,怎么就突然出來了幾個反賊?”郭昇疑惑道。
“不曉得周蘊山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他一向不信任我,很多事情都瞞著我進行,平日里也只是面子上對我過得去點。”
“他怎么會不信任你?”郭昇問道。
“周蘊山這個人,野心大,狡猾詭詐且生性多疑。當年先皇天下未定,便駕鶴西去,皇上繼承父業后,那些老將們都是他的長輩,屢屢頂撞皇上,打天下的時候要倚仗他們,皇上忍了,待天下大定,不需要這些人了,皇上便將那些居功自傲的老將們遣散回原籍,不愿意走的,都找個理由殺掉了。
“雖說有些卸磨殺驢,但也是為了朝局穩定的無奈之舉。皇上深知周蘊山是個不安分的人,本來也是要整治他的,卻不想周蘊山不甘心就此隱退,使手段娶了皇上最疼愛的妹妹,碩陽公主。皇上心疼妹妹,便放過了他。”
“恰好那一年前朝梁王的七子穆青風帶著舊部起兵造反,皇上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便派了周蘊山前去,周蘊山也是個有能力的人,僅憑一人之力就平定了叛亂,但是再也不肯再回京城,向皇上請命來虞州城鎮守邊疆。我本來并不是周蘊山麾下之人,周蘊山手握重兵,皇上擔心他在這里擁兵自大,才派我到虞州城做知州,也是為了讓我監督他。”郭儀道。
“我平日里看周將軍像是個忠誠驍勇的人,倒不像是能擁兵自大的人,更何況他既然已經娶了碩陽公主,應該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郭昇有些不大相信。
“人不可貌相,他娶碩陽公主也無非是為了保命,這么多年,你見過他們兩人同行嗎?而且據我所知,周蘊山已經有快八年沒有回過將軍府了,一直在軍營中居住。
“最近,我總覺得周蘊山形跡可疑,對我更是防的緊。你在軍中待了多年,我知道你敬重周蘊山,但是他畢竟不是表面上那樣忠心耿耿,我今天跟你說這些,就是要讓你明白你的立場,我們是為皇上效力的,如果周蘊山要做出什么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我們必須第一時間通知皇上,切不可為周蘊山做事。”郭儀鄭重地對郭昇說道。
“我明白了。”郭昇凝目道。
趙瑾玉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覺,今夜發生的這些事情讓他來不及消化,心中煩燥,索性穿上衣服走到了院子里。
雪已經停了,一輪明月掛在天空中,潔白的月光灑在厚厚的積雪上,映得整個院子如同白晝。呼吸了室外清冷的空氣,趙瑾玉只覺得胸中舒服不少,剛準備在院子里活動活動,卻聽得吱呀一聲,趙玉華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你怎么還沒睡?”趙瑾玉見是趙玉華,柔聲道。
“你不也沒睡。”趙玉華披著一件紅色皮裘走到了他的面前。
趙玉華的母親宓娘曾是當地青樓中的一個頭牌,趙玉華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卻又比她母親多了幾分嫵媚。偏偏她又喜歡穿紅色,更襯的她膚白似雪,容顏絕麗。
“這么冷的天穿這么薄,小心感冒了。”趙瑾玉見皮裘下只穿了見單衣,囑咐道。
“都是練武的人,哪有那么嬌貴。”趙玉華笑道。
“畢竟是女孩子。”
“哥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趙玉華突然向趙瑾玉問道。
“什么什么都知道了?”趙瑾玉被她這一問,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妹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是周將軍的親生兒子這件事啊。”
“你怎么知道的?”趙瑾玉聞言眼神立馬變得凌厲起來。
“我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了,當時我娘跟爹吵架,我娘說我爹答應要明媒正娶她的,結果這么多年了,她還是個妾,然后爹就安慰她,說其實大娘是將軍的夫人,在趙家是避難來了,等哪天將軍認了你們母子二人,我娘便是正妻了……”趙玉華沒有看到趙瑾玉凌厲的眼神,自顧自說道。
“所以,你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周將軍的私生子,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趙瑾玉突然抓住趙玉華的肩膀厲聲道。
“不是,哥哥,你是在氣我沒有早些告訴你嗎?”趙玉華被嚇了一跳,眼睛里含著幾顆淚珠,搖搖欲墜。
“對不起,我不是怪你,我只是心里很亂。”趙瑾玉知道自己失態,忙道歉道。
“哥哥,你不是私生子,你在前周木笙在后,大娘當年也是周將軍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說私生子,周木笙才是,你不要難過了。”趙玉華從背后抱住趙瑾玉道。
少女柔軟的嬌軀緊緊貼著趙瑾玉的背后,以往趙玉華也這樣抱過他,當時他只當她是自己的妹妹,而今,得知他們不是親兄妹,他心中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趙瑾玉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不敢轉頭去看趙玉華。
“哥哥,其實你不做我哥哥也挺好的。”趙玉華將頭埋在趙瑾玉背上道。
從小她就崇拜自己的哥哥,心想長大了一定要嫁哥哥這樣的人,當知道趙瑾玉不是她的親哥哥,她心中反而很是興奮,對趙瑾玉的崇拜迅速升華成另一種感情。只盼趙瑾玉能早點像她一樣知曉真相,這樣,她便可以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如今終于等到了這一天,她興奮的睡不著覺,一聽到院里有動靜,便興沖沖的跑了出來。
“哥哥,我想嫁給你。”趙玉華摟緊趙瑾玉,輕聲說道。
虞州城高大的城門上,掛著幾顆頭顱,正是上午砍下的那幾顆,血水在寒冷的空氣下凍成了鮮紅的冰棱子,垂在頭顱下方,在寒風中搖搖曳曳。
一個穿著粗布棉衣的姑娘站在城墻下,寒風吹得她整張臉紅彤彤的,她靜靜地望著城墻上的頭顱,兩行眼淚順著臉頰嘩嘩流下。
許久,她自言自語道:“哥,我會為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