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昇騎著馬帶著陳小雨，在陳小雨的指揮下在南雁山的山腳沿著蜿蜒小路緩慢行走。陳小雨膚色略黑的小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被寒風吹得，還是因為靠在郭昇的背上，太害羞了。就這樣走了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村子，大概只有十幾戶人家。村口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石頭，上面寫著陳灣村三個字。

“就是這里！”陳小雨示意郭昇停下，然后嗖的一下就從馬上下來了。

“陳灣村？”郭昇跟著下馬道。

“嗯。”陳小雨跑進村子，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只覺得整個村子死氣沉沉的，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血腥味。

郭昇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牽著馬緊緊跟在陳小雨身后。

“阿嫂？林叔？栓子？……”陳小雨一邊叫著村里人的名字，一邊向村子里走去，她連著叫了十幾個名字，卻沒有一個人應，只有死一般的寂靜，陳小雨一個房子一個房子的找，沒有一個人，就連一個牲畜家禽也沒有，陳小雨只覺得心中慌亂，隱隱覺得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雨，他們會不會一起去別的地方了？”郭昇見狀問道。

“不會啊，平時村子里總會留幾個人的，還有好幾個小孩呢，不可能全都離開的，郭公子，你，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獵人的鼻子總會比常人靈敏些，陳小雨一進村就聞到了這股味道，只是她以為是哪家宰了牲畜，如今看到村子里的異常，她不禁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說話的聲音也微微帶著點哭腔。

“好像是有，應該是從那邊傳來的。”郭昇指了指村子南邊的一處土包。

“那里原本沒有那個大土包的……”陳小雨終于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慌，哭道。

郭昇聽她這么說，也明白了，他兩只手輕輕按住陳小雨的肩膀，將她轉過身去道：“你站在這里，不要動，也不要回頭看。”

郭昇在一處院子里找了把鐵鍬，走到土包面前，挖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從土中露出一只手臂來，郭昇眼神一凝，接著挖了下去。

陳小雨站在那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聽到了村子盡頭郭昇挖土的聲音，血腥味越來越重，還有一股腐肉的味道。可是她不敢也不忍回頭看，無論如何她也不敢相信十幾天前還和自己談笑，期盼著狩獵的丈夫兒子回家的人們，如今就躺在那冰冷的土地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郭昇放下鐵鍬，走了過來。

“一共十個老人，二十一個女人，四個小孩，還有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小雨，”郭昇看到淚流滿面的陳小雨，有些不忍道：“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我不看！……”陳小雨使勁搖頭道，數目完全對的上，一個人都沒有留下，陳小雨只覺得天突然塌了下來，她癱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郭昇心疼地抱住陳小雨，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里，先是失去了最親的哥哥，接著連身邊熟識的人也全部殞命，這該是多么沉痛的打擊啊！郭昇想不到自己敬重的英雄竟是這等殘暴之人，為了一己之私濫殺無辜，就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

“小雨，我知道你心痛，但是他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你總要為他們安葬立碑，讓他們入土為安。只有你振作起來了，我們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郭昇輕輕撫著陳小雨的背道。

卻不想陳小雨一把推開郭昇，怒道：“報仇？我該找誰報仇？你爹？他先是殺了我哥哥他們，然后又派人屠了我全村！就因為我們無權無勢無能力，就活該被你們欺負嗎？”

“小雨，我發誓這件事不是我爹做的！我爹是殺了你哥哥他們，但是我爹那是奉命行事，他知道真相后也很自責，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周蘊山，是他一手策劃了害了你哥哥他們，為了掩蓋真相，還殺了全村的人，小雨，我會給你們討回公道的。”郭昇忙解釋道。

“你自然是幫你爹說話，我連你爹都殺不了，又怎能去殺了大將軍周蘊山。而且聽說周蘊山是個大英雄，他怎么會做這種事情，你是為了給你爹開脫才說的這些話吧，我能相信你嗎？”陳小雨反問道。

“如果真是我爹做的，昨天他就會把你殺了滅口，又怎么會讓我跟你來這里？”郭昇急道。

“誰知道你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陳小雨后退兩步，一臉謹慎地望著郭昇道。

“小雨，相信我，我跟我爹沒有惡意，我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現在，我們還是先給村民們入土為安吧。”郭昇誠懇道。

陳小雨瞥到身后一排的尸體，鼻子又是一酸。“算了，不管你們目的是什么，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隨便給埋了，我不會寫字，一會兒你幫我寫墓碑。”

“好。”郭昇見陳小雨不再計較，忙應道。然后跑到一個院子里，又找來一個鐵鍬。

陳小雨接過鐵鍬，找了處平坦的地方，埋頭挖了起來。

等兩人挖好三十六個土坑，已經將近傍晚，郭昇讓陳小雨站在一邊，自己將所有人放到坑中，放好最后一個，一天沒吃東西的郭昇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便向陳小雨道：“小雨，有沒有吃的啊，我快餓死了。”

“我去找找。”陳小雨回到自己的家中，在廚房翻了半天，也就找出來半袋面粉和兩個大白菜，于是她去村頭的井里打了桶水，煮了一鍋面疙瘩湯，又炒了一盤大白菜，盛好端了出來。

郭昇見了也不挑剔，咕嚕咕嚕就喝了兩大碗疙瘩湯，陳小雨心中難過，只喝了半碗，便再也喝不下去。簡單地吃過飯，郭昇和陳小雨又忙活起來，待到將所有人都安葬好，已經是后半夜了。

“小雨，睡一會兒吧。”郭昇見陳小雨蹲在這些墳墓前好久都沒有動，勸道。

“你去睡吧，我睡不著。”陳小雨啞著嗓子道。

郭昇哪能丟下陳小雨自己去睡，他也蹲到陳小雨一旁，看著滿天的星辰發呆。

“郭昇，我一個親人都沒有了。”陳小雨將頭埋在兩膝之間低聲道。

“你還有我呢，還有我爹我娘，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以后我會照顧你，幫你給他們討回公道。”郭昇輕輕拍了拍陳小雨的肩膀道。

“郭昇，我哥哥他們的尸首還在嗎？我想將他們葬在一起。”陳小雨抬起頭向郭昇問道。

“本來他們這些無人認領的尸首都會葬在城外的亂葬崗，但是我爹當時懷疑他們的身份，便將尸首放在了城中的義莊，明天我就跟我爹說將尸首領出來，埋在這里。”郭昇答道。

“謝謝你。”陳小雨說完，又將頭埋在了兩膝間。

郭昇心疼地看著她，心中一種異樣的感情慢慢地生了根發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