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韓秋和胡生拿謝離和眾人要挾，周少白目眥欲裂，忍不住要現身。

陳莊勸道：“他們這是在試探，沉住氣，不要被他們影響。”

這兩人反應真快，剛知道羅夫子被設計，就立馬聯想到周少白在跟蹤他們，轉眼間抓準周少白的弱點，直接逼他現身。

陳莊對光的妙用，使得周少白以區區后天修為，便讓先天高手忌憚至此。

但陳莊明白，韓秋和羅夫子武功修為畢竟高了周少白一個大等級，實力上的巨大差距，讓周少白的一切行動，都像在巨人面前張牙舞爪的螞蟻，垂死掙扎而已。

在陳莊眼里，被控制的這些人，除了謝離需要救走，其他人都無關緊要。僅僅救一個人的話，可操作的余地就會多上很多，好好策劃下，不是沒有一點可能。但要讓周少白放棄這些流民，顯然是不可能的。

周少白有些圣母病，這是他最大的弱點。對他認為該殺之人能做到毫不留情，說殺就殺，沒有二話。遇到所謂的無辜群眾，卻又能以最大的耐心，盡力去幫助他們，哪怕這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這點很容易被人針對性地利用。

陳莊的見解與周少白稍有不同。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下弱小沒什么，但如果幫助他人會導致自身利益受損，陳莊肯定有多遠離多遠。這與現代社會大部分人的心態沒什么區別。

事到如今，陳莊與周少白的價值觀終于出現沖突。

陳莊最終決定靜觀其變，因為他知道，是周少白要升入先天，不是他陳莊要升入先天。周少白現在的選擇，是踐行他自己的道德理念。按照設定，這里頭事關先天契機，陳莊不準備干擾。

周少白現在是隱身狀態，臉上不知道是如何的憤怒與無奈。被追殺了這么久，他心中早就憋屈無比，又看到韓秋和胡生拿流民們做人質，他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團火，時刻準備著爆發。

胡生久不見有什么動靜，呵呵一笑，對韓秋道：“看來周英雄是不想出來了，大概是心存僥幸，認為我們不會對下面這些人出手，韓娘子，怎么辦才好？”

韓秋巧笑嫣然，配合答道：“是啊，怎么辦呢？胡生，你之前說這些人是鑰匙，是不是意味著一個都不能少？”

“那倒不至于。小生身下這三排手持長桿的戰兵們才算是鑰匙，他們缺少不得，至于其他人嘛，那就無所謂了。”胡生在半空中出手指指點點，劃分人群。

韓秋掐住謝離的手從朦朧中凝實，語氣輕佻，嬉笑道：“也就是說，這個小丫頭也是無所謂的人員之一嘍？胡生，你說奴家這一用力下去，周公子會不會從此恨透奴家？”

胡生認真思考了會，點頭答道：“會。而且會和韓娘子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這么刺激？先前奴家費了好大勁，卻幾次三番都不被周公子接受。不死不休的話，豈不是會讓奴家和周公子糾葛牽扯到死？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胡生有點受不了韓秋這副模樣，咳了一聲，忍不住打斷道：“刺激是刺激，一開始就這么做的話，周英雄萬一還是隱忍不出，后面再殺其他人就沒什么效果了。小生有個主意，不如先從這些沒用的流民開始殺起，到最后再殺她，就這樣一直殺到周英雄出來為止，效果會好的多。”

“妙啊！用首領的話說，心理壓力需要逐層遞進，才能起到最大威懾作用。想不到胡生你平時一貫憊賴，關鍵時刻很能領會運用首領的教誨呀！”韓秋稍稍松開箍住謝離的手，點頭表示同意。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渾不將流民們的性命放在眼里。

胡生說服韓秋，目光在他身下的眾人游離不定，忽然指向其中一人道：“就你了！”

幾乎在他說完話的瞬間，被他指定的那人就立刻口吐白沫，雙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脖子，一點點歪倒在地，把身邊的人撞得七零八落，隊伍變得歪歪扭扭。

這人躺在地上，仿佛嘗到了人世間最痛苦的東西，雙腿不停亂蹬，先是繃直，然后又慢慢舒緩下來。他終于凄慘地死去。

周少白心中悲涼。死去的這人來自當日商隊的伙夫，在京師有妻子家人，算是所有人中條件最好的。他為人敦厚，老實巴交，勤勤懇懇。也許就是因為看他老實可靠，以前的商隊頭領曲從行才讓他常駐京師，作為商隊在京師的聯絡人。這次如果不是趕巧回眉州辦事，一路跟隨商隊返回京師，他也不會死在這里。

在周少白的印象中，這人性格之中有些懦弱的地方，但辦起事來卻又十分麻利。因為從小在河邊長大，深諳撲魚之術，他主動帶著幾個熟悉水性的平民抓了好幾天的魚，效率很高。當時的營地幾天之內就走出食物匱乏的窘境，他的功勞最大。

如今周少白親眼看著他如此痛苦的死去，想起當初說的要把他們一個不留地安全護送到京師的話，心中一片空白。

周少白發現，他從未有現在這般冷靜，冷靜的分析完一切利弊，然后下定決心。

“道長，抱歉，讓晚輩現身吧。”周少白在心中道。

“那樣的話，你會死。或者比死更難受，你將被他們控制，不再是你自己。”陳莊道。

“晚輩知道。晚輩還知道，道長不是來自什么化外天的術士，很可能就是鎮道神劍本身。神劍傳承了不知多少年頭，向來通靈。晚輩死后，神劍碎片多半會被當日刺殺程暄的黑衣人獲得。道長的目的是搜集完所有神劍碎片，晚輩不能完成，但黑衣人和他的隊伍一定可以完成。

晚輩有自知之明，道長沒有必要完全依靠晚輩一人。世間眾人誰不對神劍趨之若鶩，一眾先天高手也不會例外。道長能幫王擇成就大宗師，能把晚輩從微末之流提拔到離先天只一步之隔的地步，他們一旦知曉道長的存在，肯定會對道長言聽計從。有這么多先天高手在手下盡力，搜尋其他神劍碎片比起晚輩不知道會容易多少。

承蒙道長照顧小子至今，雖然很讓道長失望，但晚輩還是要說，讓我出去打上一場吧，哪怕晚輩身死，也在所不惜！我無法看到這些無辜百姓就在我眼前死去！”

陳莊安靜地聽周少白講述，至始至終沒有插話。周少白長篇大論完畢，陳莊哈哈大笑！

周少白不解：“道長，你笑什么？”

陳莊厲聲道：“貧道笑你愚昧無知，笑你不自量力，笑你張皇失措！你不是要和那兩個先天高手打上一場嗎，好啊，那就打呀！你都不怕死了，貧道還要顧忌什么！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