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姐……
他叫她顧小姐……
多么陌生而疏離的一句話啊!
顧流傾臉色微微泛白,單薄消瘦的身子幾不可覺地顫了一顫,無形之中好像有無數(shù)細密的針刺入她心臟鮮血淋漓,似乎那五年的牢獄之災(zāi)都不及這一刻來的疼來的痛。
那五年之中,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他,可是在這一刻,那些長期壓抑在心底的話,她覺得通通都好像不重要了。
“五年的確容易忘記許多事?!彼⒋沽搜酆煟焓址魅パ劢菧I水,蒼白的容顏勉強浮現(xiàn)一抹笑,“誓言,承諾也可以統(tǒng)統(tǒng)不作數(shù),可那些被時光遺忘的事在時刻提醒著我。它告訴我,今日這訂婚儀式我不同意?!?/p>
蘇洛身體微僵,下一瞬,顧流傾從包里拿出一沓資料放在他面前。
他黝黑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臉上未干的淚痕上,定定凝了她一瞬之后,才移開目光,伸手接過,低眼一望,資料里面盡數(shù)陳列蘇氏近些年集資詐騙數(shù)百條罪名。
他目光泛涼,手中力道緊了幾分,白皙修長的指尖隱隱泛白:“你威脅我?”
“我不想?!鳖櫫鲀A的聲音很緩,平靜的幾乎沒有半點起伏,“蘇洛,你可以娶世界上任何人,卻唯獨不能娶顧流婉。為你做的事,無論多么難堪,我心甘情愿,唯獨這件事我做不到。你若是跟她訂婚,這些資料在明天將會出現(xiàn)在各個新聞頭條上。”
“這是……”顧流婉順勢一望,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精致的小臉神色微變,情緒近乎失控:“憑什么?”
話音落地,顧流婉瞧著眾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態(tài),急忙將語氣收了收,手拉住她的衣袖,又補了句:“姐姐,雖然我知道你與蘇哥哥曾經(jīng)在一起過,可是畢竟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希望得到你的……”
“就憑我為他坐了整整五年牢。”顧流傾冷冷地將她話截斷,平靜地將她的手拿開,“所以對于你,祝福我做不到?!痹捳f完,顧流傾不再看大廳任何人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她怕她再不走,偽裝的堅強將會在下一瞬被逼的潰不成軍。蘇洛從來不懼任何威脅,縱觀她明天將那些所謂的資料公布,憑借蘇洛今時今日的地位,怕也沒人能振動他一分。
從她踏入蕭楠雅苑開始,她就注定輸了。
她無法心平氣和的在多年后,面對蘇洛挽著別的女人,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站在她面前揚言訂婚。
看著那纖細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顧流婉眼圈泛紅,有些委屈地望向面前男人:“蘇哥哥!”
蘇洛黝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顧流傾離開的背影,直至走遠消失不見才緩慢地收回視線,低沉磁性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牧森,通知下去,訂婚儀式暫時取消?!?/p>
顧流婉身子一僵,還未來得及說什么,面前的男人已經(jīng)邁步離開。
今天的天氣有些涼,踏出蕭楠雅苑,顧流傾打開車門,正準(zhǔn)備上車,身后嘀嗒嘀嗒的高跟鞋聲急促傳了過來。
車門被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按住。
顧流婉以往溫柔可人的形象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高傲不屑的譏諷,“顧流傾,想不到你的本事還挺大的,十五年的牢獄之災(zāi),這么快,你就被放出來了。”
顧流傾不曾理會,推開她的手鉆上車,系安全帶。
顧流婉眼底怨恨之色一閃而逝:“你以為你真的能阻止我與蘇哥哥訂婚嗎?顧流傾,你別做夢了。你一定想不到吧!當(dāng)年,是蘇洛親自派人將你送入監(jiān)獄的。你手中那份的資料,也是被人偽造的。只有你這傻瓜才會傻乎乎的認為,你是替他做了整整五年牢獄之災(zāi)?!?/p>
顧流傾手中動作一滯。
“他曾經(jīng)有多么愛你,現(xiàn)在就有多么恨你。當(dāng)年我既然能讓你身敗名裂,如今,也可以讓你永遠像一條流浪狗一樣,翻不了身?!?/p>
—
“你撒謊?!鳖櫫鲀A嚴(yán)聲厲色地望著她,系安全帶的手緊緊攥住,整個身子難以抑制的開始顫抖。
顧流婉低眸嗤笑,妖艷的眸子泛出殘忍的寒光,“是不是撒謊,這五年來你不是有答案了嗎?若我說的是假的,那他這五年來,又為何從不去看你?還會在你出獄的這一天選擇跟我訂婚?”
顧流婉的話一字一句像把利刃狠狠刺入她的心臟,不鮮血淋淋誓不罷休。
腦海中坐牢的前一刻站在警察身后那抹熟悉模糊的欣長身影漸漸清晰。
是他……
是他蘇洛……
這些年是她一直不肯承認,是她在自欺欺人!
盡管多年前,她已經(jīng)隱隱意識到了是他??墒?,她終究無法面對也無法相信所看到的那一切。她為他含冤坐牢,而他卻是幕后將她送入監(jiān)獄的推手。
他怎么會怎么可能把她送入監(jiān)獄……
十五年……
整整十五年呀……
她可是會在監(jiān)獄里面待上整整十五年的?。?/p>
顧流傾臉色煞白,盡管內(nèi)心滴著血,她卻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如今看你這氣急敗壞的模樣走出來,想必是蘇洛跟你解除婚約了吧?”
顧流婉身子微僵。
“縱然他五年來不曾來看我又能如何?”顧流傾視線平靜地望向前方,“縱然他五年來一直跟你在一起又能如何?若按你所說,那些資料于他而言根本無關(guān)痛癢,在你訂婚之日,他根本就不會憑借我只言片語就跟你解除婚約了?顧流婉,承認吧!他愛的始終不是你。多年前一樣,多年后也一樣。”
顧流婉雙拳緊緊攥住,指尖嵌入掌心渾然未覺。
論長相,論才智,她絲毫不輸給顧流傾。她不明白為什么從小到大她卻眾星拱月,被萬人捧于掌心,而她卻要故作無知裝作什么都不懂甚至還要辦丑來承托她。
她跟她母親讓她從小受了多少委屈,她對她就有多么痛恨。
明明同是顧家的女兒卻相差這么大,好吃的好用的永遠都最先屬于她,她卻總是一副慷慨解囊的模樣讓她先選。
她喜歡白色,她便只能選黑色。
她喜歡粉紅色,她便只能選土黃色。
她喜歡長發(fā),她便只能留短發(fā),還是平發(fā)齊肩的那種。一留就是整整十多年。
每次她選完,她還總是懵懂無知的問她:為什么不喜歡白?為什么不喜歡粉紅?為什么不喜歡長發(fā)?
這些話,在她聽來無非就是炫耀與嘲諷。
她說不喜歡。
她還訝異:“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這些?。 ?/p>
呵~
她表面上一副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模樣,處處為她著想,背地里又暗中搞小動作,讓她這私生女的名聲傳遍整個學(xué)校,讓她在全校師生面前都抬不起頭。甚至她還卑微到一度想要自殺。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顧流傾的東西原本就該屬于她顧流婉。家是,光環(huán)是,男人亦是。
她既然有能力讓顧流傾從神壇跌入地獄,就能讓她永生永生在黑暗中跌爬打滾。
顧流婉盡量保持著高貴優(yōu)雅,作為名門淑女,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該被該死的情緒擾了心緒。
她面無表情地凝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挑起一抹譏諷,“他若是愛你,又怎么會在你懷孕出車禍的時候視而不見呢?我想想?。∧呛⒆哟蟾庞腥齻€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