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阿哼嘆氣了，現在只要這倆貨一嘆氣，陳炫之就知道一定又跟“自己”有關。
阿哼說：“哼，這條街本來是官道，官道兩側店鋪繁多，生意興隆，因為車馬太多導致原先鋪路的磚石被壓得有些坑坑洼洼，后來您發現了，就要求我們去買青石板把這條路重新鋪過。”
呼！陳炫之好歹松了口氣：修橋補路這是好事兒啊。
阿哈點點頭，接過話頭：“哈，當時我們接到您的指示立即就去辦了，可惜啊，就這上好的青石板路還是給超載的貨運牛車壓成了這副德性——
阿哈接過話來：“哼，上好的青石板啊！前朝茅坑底下挖出來的板子，想當初咱花了多少銀子，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光是水井就洗臭了十口，最終就這么給生生壓成了粉末兒啊！”
打住！
“打住打住！”陳炫之連忙問，“為什么用茅坑底下的青石板？還是前朝的！”
阿哼阿哈巴巴地看著陳炫之：“這是您的意思啊！”
“我的意思？我怎么說的？”
“哼，您說是從歇后語里學的，‘墊茅坑的石板——又臭又硬’！”
陳炫之要爆格兒了：“那你們還挖出來鋪主干道上！”
“呃，”倆仆人智力正常并不是跟著一塊兒犯傻，只是他們自有苦衷：“少爺，您知道我們都最聽您的話的吧？”
所以就按照我的話毫不走形地執行了？
這執行力，不去世界五百強屈才了呀！！！
陳炫之差點一個腦溢血倒下去。
夠了夠了。
他看著滿大街細碎的石子兒，明白了過來：敢情那青石板不是被拉貨的牛車壓的，根本是給街道兩邊的商戶熏得受不了給砸的！
他看著街道兩邊生意蕭條的鋪子，聞著鼻子里不時鉆進的來自前朝糞坑的醇厚氣息，算是徹底被現實打敗：
“我尼瑪穿越來是給人擦屁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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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炫之帶著滿肚子怨氣回到了家里。
雖然對于新柳鎮的狀況有所心里準備，但沒想到問題有這么嚴重。要復興這個小鎮子，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難許多。他內心又不免埋怨起這次穿越來。好多小說里關于穿越，都有個“系統”之類的老天爺的存在，不知道這個“系統”或者說“老天爺”跟自己是有什么仇，給自己攤這么個身份。
不過苦悶歸苦悶，陳炫之在外頭走了一天，餓了。
阿哼阿哈一回來就連忙去廚房準備，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阿哈回來稟報說馬上就要開飯。
聽說要吃飯了，陳炫之心里好歹好受了些。先前這倆貨告訴自己家里沒錢了，他還以為是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呢。現在看來陳宅里雖然沒了余錢，但余糧應該還是有一些的。
可惜啊，他又天真了——陳家也就真的僅剩余糧而已。
阿哈悶了一鍋飯，端上來，一只大碗兩只小碗，分別盛上后再看鍋里，已經一粒都不剩了。
難道連吃米都要精確到這地步了么……
過一會兒阿哼又端上來一個大盤子，盤子雖大，但里頭總共只有三只糖漬的梅子。
不過阿哼和阿哈沒有碰那梅子，而是各自拿了小碗的飯，然后開扒。
兩人一邊扒飯，一邊死死地瞪著菜盤里的糖漬梅，但無論如何就是不伸出筷子去，口水下飯，陳炫之也是大開眼界。
合著那個大碗飯和三個梅都是給陳炫之的。
說實話陳炫之被這倆忠實的仆人給感動了，不過他既沒有拿起飯碗，也沒有去夾那梅子。
倒不是因為他覺得那樣不公平自己會不好意思，而是——即便是上輩子再苦再累，他也沒吃過這梅干伴飯的呀！！！
難怪自己醒來的時候聞著兩人滿口大蒜味，合著是實在沒吃的了只能嚼點兒大蒜解饞。
“你們怎么不吃梅子？”他問。
“唔唔，不愛吃不愛吃。”兩貨一邊吸口水一邊回答。
“唉，”陳炫之輕嘆口氣，“那大蒜呢？白天你們不是吃過蒜了嗎？”
阿哈停住動作，含著滿嘴的飯粒回答：“您不是討厭蒜味兒嘛……”
陳炫之又要感動了……
“不行不行！”最終，他放了碗筷，一抱胳膊，擺出一家之主的風范道：“這日子可沒法兒過下去，得想辦法趕緊弄錢！”
阿哈又看了眼那碗里的梅子，咽了口口水回答：“哈，少爺您別著急，已經是秋天了，過幾天咱就可以開始收商稅，一頭是商稅，一頭是秋收的谷子，到時候咱吃的花的就都有啦！”
陳炫之問：“一年收一次嗎？頻次怎么那么低，應該一個月收一次。”
阿哼搖搖頭：“哼，那可不行啊，商鋪那么多，莊上就我和阿哈兩個，每個月收可收不過來。要是碰到那種很難搞的商戶，拖欠或者有意逃稅的話，那我們一個月時間凈上街收稅了，其他啥也別想干。”
陳炫之想了想，又問：“那咱一年能收上來多少錢？”
阿哈：“哈，扣除納給朝廷的糧食和財稅，咱還能有大約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是多還是少？”
阿哼：“哼，對普通人家來說，二兩銀子一個月吃喝沒問題，一年要是能有個三十兩銀子可以過小康日子了。”
陳炫之在心里算了算，雖然遠沒有想象得多，還是很不錯的：“那挺好的，等秋天到了咱收上來錢，我保證再不犯傻，再不花五兩銀子搭一次公交了。到時候天天大魚大肉，從年頭吃到年尾！”
阿哈聞言，非但沒有感激，反而連忙插話：“哈，那可不行啊，少爺，五百兩銀子可不能全給咱自己花銷了，咱陳家運營著整個新柳鎮，有各種責任和義務。比如這條路面破了，那邊下水溝堵了，還有每天白天的牛公交、每天晚上的打更人，都得從咱家出——根據往年的經驗，差不多得四百五十兩銀子呢！”
陳炫之訝異：“啊，四百五十兩？那豈不是咱只能靠五十兩銀子過日子了？這跟普通人家有什么區別？”
說到這里，阿哼有些傷感地放下碗筷，嘆了口氣：“哼，其實從前不是這樣的，從前老爺還在世的時候，咱家最好一年收的錢糧再加上自家運營的布匹買賣，相當于兩千兩銀子。可是后來隨著周邊幾個村鎮的競爭，貨流減少，商鋪不景氣也就慢慢關門，稅收和房租就收不上來了。唉。”
原來如此……
在現代社會生活過二十多年的陳炫之對這個太了解了，無數的城市因交通而興起，又有數不清的城市因交通而衰落。商業和利潤就在城市的此消彼漲之間來來回回。
看來自己擁有的這個新柳鎮遇到了“樞紐地位衰落”這個歷史性難題。不景氣的商業只是一個前兆，如果勢頭再不能得到扭轉，只怕到時候走的就不僅僅是商鋪和稅收，生活在新柳鎮的人口數量也會減少……
人口減少，貨流減少，商業衰落；商業衰落，利潤減少，人口也就減少……
總之是個惡性循環。
但是，陳炫之畢竟是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青年，就這點古代小農經濟的發展瓶頸而已，對他來說簡直太簡單啦！
陳炫之拍拍胸脯，氣壯山河地說道：
“哈哈哈！不要怕不要怕！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聽過沒？到時候咱勒緊點褲腰帶，一年不是還有五十兩存銀么？咱做個計劃，就拿出二十兩作為一年的吃喝。省下來錢然后再低價賣掉幾塊地，湊個一百二百的白銀把那條跟外鎮相連的路給扎扎實實修一遍！到時候道路一通，商客自來，有了商客，咱就有稅銀和店租啦！”
陳炫之簡直要被自己描繪的這副美好藍圖所陶醉。可是沒想到，聽完他的這番話，兩個仆從非但沒有歡呼雀躍拍手叫好前呼后擁，反而是臉色斷然一變——
阿哼眉頭微皺地搖搖頭：“哼，不行！少爺，那地可以賣，但銀子可不能拿去做修路這樣的事情。”
阿哈應和：“哈，是啊，少爺，您還得去修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