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炫之穿越來也有個把月了,但是他一直忙于救自己的命、忙自己的工程,所以新柳鎮的具體商業他還沒有摸得很熟。
經阿哼和阿哈提醒,他才想起說的是夏家藥鋪的夏掌柜。
夏河,是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小伙子。
因為父母早喪,所以獨自支撐起了那家藥鋪。
雖然他年輕,卻有比較好的家學,所以在新柳鎮,口碑比其他赤腳醫生什么的是強多了。
陳炫之想了想,雖然是少年醫生,夏河的臉上多少還有幾分稚氣。但是眼下他顯然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倚靠,也只能去找他了。
于是主仆三人直接來到夏家藥鋪,他們到時,門外已經擠滿了人。
自然都是家里有病患的,一個個都在焦急地向鋪子里詢問,到底有沒有因應的藥物可以治好這種疾病的。
陳炫之也擠到了最前面。
雖然口碑不是那么好,在鎮民的眼睛里多少還是當年那個傻子,但是畢竟是陳家少爺,借著當年陳老爺的余威,以及前段時間斗敗李三的事情,都讓陳炫之在眾人心里的威望多少提高了些。
夏河年輕是年輕,但畢竟是詩禮之家。所以見到陳炫之來了,雖然他應付眾人正忙,但還是抽時間對這位陳少爺施了個禮:“陳少爺也來了。”
“嗯,夏大夫辛苦?!标愳胖舱漳U諛拥鼗亓藗€禮,問:“夏大夫,不用我說你估計也知道了,我來沒別的事情,也是關于時疫的。”
夏河點點頭:“明白明白。我也正在給大伙兒解釋——治療秋乏癥,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對于這種癥狀,倒沒有說非要什么特別復雜的藥物,只需一味醒神草即可?!?/p>
陳炫之聽完,也不等對方把話說完,立即搶道:“這么簡單?。∧悄苯淤u醒神草給他們不就行了嗎?”
夏河被他打斷話頭并無不悅,微笑著點點頭接著說:“療法不難,但是藥材卻難——這醒神草本來就不是常用藥,而且,跟一般的草藥還不一樣。尋常草藥熏蒸風干之后能長期儲存,而這個醒神草呢,它非得用新鮮的煎藥才可。還有就是這個醒神草還沒見到有誰能種植的,大都是去高山之上巖縫之間去采摘。數量本來就很有限?!?/p>
家中有病患的那些人一聽,自然更緊張了,紛紛議論起來,有的則更是直接過來抓住夏河的手:“夏大夫,你幫幫忙,賣點兒醒神草給我們,我們家一大堆活兒得靠那口子干呢!”
“是啊,家里就他一個壯勞力,要是今冬不攢點兒錢,年都沒法子過。”
“你們普通農家不好過,我們商家也不好過啊,現在人力蹭蹭地跳價,誰出得起那錢啊。我們還一堆買賣等著人來干呢!”
……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雖然都是為了經濟方面的考量,但陳炫之也能理解。畢竟這種小農社會,經濟落后,為了填飽肚子并讓經濟正常運轉,每個勞動都很寶貴。秋乏癥這個時疫雖然不直接傷人命,但從整體上看,仍然在間接的謀財害命。
夏河一看眾人情緒激動,連忙安撫:“大家靜一靜靜一靜。醒神草小鋪入秋之前就已四處詢問購買,但是普遍貨源不足。如果是在往年,小生會自己前往山崖之處尋找,但是今年自從接下了這個鋪子之后,開藥加接診,已經忙不過來,所以也就沒有顧及得上?!?/p>
眾人又議論起來,陳炫之一看是這情況,也不由憂心。作為一鎮之主,更重要的是,新地大街的工程不能半途而廢,他比眾人更加著急。
“夏大夫,這么一說,豈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夏河道:“倒也不是,前幾日我見疫情已經有了苗頭,就寫了一封信問了問清河縣的同行,清河縣的醫家們說,今年雖然各地沒有什么存貨,但是有一家外州的藥商,日前正在各地之間游走,據聞正是為這時疫而來。我估摸著大概幾天,就可以來到我們新柳鎮了。”
“那藥商就一定有藥嗎?”
夏河點點頭:“既然是外州的藥商,所以他的藥可能不是本州產的。本州缺醒神草,未必外州也缺。而且今年這時疫不限于一地,清河縣下轄的其他幾個地方我也聽聞有了秋乏癥。這藥商碰見這機會,又這么勤于穿梭,顯然是專門售賣醒神草而來?!?/p>
聽了這話,陳炫之心里多少安心了些。為了平靜大家的情緒,也為了幫夏河解圍,振臂讓大家安靜了下來:“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聽我說一句?!?/p>
議論聲漸漸小下去,鎮民們一個個地抬眼望著這位陳少爺,不知他有何高見。
“既然夏大夫已經說了很快就會有藥商來咱鎮上,大家就回家放心等著去吧。畢竟你們天天在這里堵夏大夫,你們家的病患也會不高興的啊!”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沉默,但突然有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忍不住了,開口反問:“我幫我家那口子來尋醫問藥,他有什么不高興的?”
所有人這才應和:是啊,這是關心他們呀,還敢跟老娘我來勁不成……
陳炫之嘴角輕輕一勾,冷笑:“畢竟出來堵人是要浪費精力的呀,試想一下,你們的精力從哪里來的呢?還不是吃飯吃來的?那你們的飯要靠誰去掙呢?正是你們各自在家里躺著渾身沒勁的病患?。 ?/p>
眾婆娘不禁一愣。
陳炫之最后總結陳詞:“所以說,你們在這里浪費精力,就是在浪費你們家病患的勞動,他們本來就因為生病而心焦,你們還在這里鬧啊鬧的,那心情能好嗎?心情不好,那病能好嗎?所以,我建議——統統回家!趕緊回家里歇著去!躺著歇著,就是節約糧食?。 ?/p>
沃靠。
這是什么歪理邪說。
但是仔細一想:卻很有道理!
這些婆娘們大都是靠家里男人養著的,本來出勞力的男人就不好伺候?,F在碰上這不能動的時疫,男人們一個個當然心煩。婆娘在眼前晃來晃去自然更煩。心一煩,就往往忍不住罵婆娘。
有些婆娘正是因為吃不住漢子的罵所以跑出來的。秋收已經過去了,已經到了冬歇的時候。冬歇雖然說是準備各種腌制品,但現在沒有勞動力去買、去打獵,她們自然很閑。
可是聽陳炫之這么一解釋,婆娘們心里更恐慌了,紛紛自我檢討:這兩天是不是吃得太多了?哎呀我說那漢子臉色怎么那么差逮著機會就罵我呢!合著是這原因?。?/p>
于是,各人想明白后,再不吵再不鬧了,紛紛轉身離開。
陳炫之一看,滿意地點點頭,心想:小農社會的人啊,心思就是樸實!
而就在大家紛紛要離開的時候,外面的街道上響起了幾聲吆喝:“讓一讓!讓一讓!”
陳炫之他們探出頭去——原來是幾個雜役,推著幾車貨物往南北大街那里去。
“讓一讓??!讓一讓!這是李三李老爺的東西,可別擋道,要是損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陳炫之定睛一看,在后面指揮雜役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李三家的那個管家。
夏河在身后悄悄地念叨起來:“唉,現在壯勞力紛紛得了時疫,能夠雇得起這么多人,從外邊運這么多貨進來的,也就李老爺他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