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陳炫之。
你是哪里人?
不知道。
你在停尸房呆了多久?
不知道。
你是什么時候進的醫院?
不知道。
你是感染者嗎?
不知道。
你的年齡呢?
不知道。
你的家人,朋友?
不知道。
好吧,那你還知道什么?
……不知道。
***
陳炫之再度醒來的時候,身邊生了一團溫暖的火。火上煮著一窩濃湯,旁邊的一個碟子里還擺著幾塊干硬的面包。
他被食物的香味吸引著支起身來,他的這個舉動引起了屋內其他幾個人的注意力。“喂,他醒了。”他們互相提醒著,然后走過來幫陳炫之坐好。
香噴噴的濃湯和面包遞到了面前,陳炫之狼吞虎咽。
整個過程風卷殘云,他自然沒有看到圍在身邊的那個少年舔嘴唇的樣子。
饑腸轆轆,像是肚子里長的不是胃、而是黑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餓了多久,就好像饑餓已經不是饑餓,而是某種吞噬自己的疾病。
在這種可怕的饑餓面前,吃得太多甚至是一種更大的危險。進食欲|望雖然強烈,但消化的器官卻沒有喚醒。這種情況下的暴飲暴食無異于自殺。
于是雖然十分饑餓,但他仍然只是克制地吃完了盤中所有,沒有再惦記著那口被火焰燒得咕咕作響的鍋里的東西。
“我睡了多久?”半晌,他問。
“這一次是大概24小時。上一次就不清楚了。”旁邊一個大約30來歲的男人回答道。這個男人補充:“我是楚克。”
“陳炫之。”
楚克點點頭:“我們知道了。在你半睡半醒的時候,我們問過了你這個問題,你也回答了。”
“那你們還問了我什么,我還說了寫什么?”
楚克搖搖頭:“你知道得不多。”
陳炫之的眼神黯淡下去:“見鬼。我以為我睡著的時候會比我現在知道得多。”
***
陳炫之很快也認識了其他人。女機械師邦妮,心地善良但不能說話的大個子杰夫,以及最年輕的成員塔塔。當然還有房間角落里的獵手。他的腿還沒好,姿態奇異地扭曲著。
“我們想給獵手找醫生來著,不過只能等下回了,因為我們沒錢了。我們所有的錢都買了食物來,喏,就鍋里和碟子里的那些。”
陳炫之恨不能理解:“就這么一點食物,所有的錢?”潛臺詞是,你們得有多窮。
“物價漲了——永遠在漲。就這么一點兒吃的,花了我們足足85彼得羅斯券。”
“彼得羅斯”這四個字像一把鋒利的鑰匙,出其不意地插入了陳炫之的大腦。在那個瞬間,無數記憶的碎片翻涌而來,慢慢在頭腦中組織出一幅并不完整的畫面。
彼得羅斯公司、受體、實驗室、試劑、美麗的女人、保安、芯片,以及一片黑暗。
這些關鍵詞在他的頭腦中還不能夠完全串聯,但他隱約記得自己被注射了試劑,然后任務失敗了。
“今年是哪一年?”
“你問歷法嗎?真是不習慣,現在可沒什么人紀年,活一天是一天。”
陳炫之默默無語。他走到窗前,這面窗戶已經沒有了玻璃。楚克用一塊破布將它蒙了個大概。但是被秋風一鼓,幾乎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透過破布望出去,陳炫之看到了一整座陳條的城市。
安靜、無趣、死氣沉沉。沒有了昔日車水馬龍的喧囂,沒有腦袋上轟鳴而過的飛機,沒有紅綠燈,沒有夜總會,沒有大減價的花花綠綠的招牌。總之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這雖然是他曾經預想過的結局,不過親眼看見,仍覺震撼無比。
“政府已經不存在了嗎?”陳炫之問。
“差不多吧。不過即便存在也沒有人認了。現在誰槍多誰就說了算。”
“那彼得羅斯券是誰發行的?”
“發行?這還真不知道。不過這一塊都用這種錢,不過幾乎所有的彼得羅斯券都是跟肥皂廠換來的。”
“肥皂廠?”
“對,就是那棟建筑。”楚克走到他旁邊指著遠處的一片廠區:“看見那個煙囪了沒有?下面一片都是肥皂廠。”
陳炫之看了眼他指的方向,傳統的成片的工廠區,但是與外界有嚴密的隔離。在那片叫做“肥皂廠”的廠區里,陳炫之沒看見一個人影。
不過那個煙囪倒是一直冒著若有若無的黑煙。
楚克不知道“彼得羅斯券”的發行者,這說明他大概不知道這個公司。陳炫之也覺得合理,畢竟彼得羅斯公司只是軍方的一個合同商而已,因為從事研究的敏感而盡量低調。彼得羅斯只在商務部有注冊記錄可查,沒有網站,沒有廣告,甚至沒有公開的招聘信息。普羅大眾想要了解的確畢竟困難。
不過現在看來,彼得羅斯公司的重要性已經非同以往。
那么在自己的身上又發生了什么呢?這個世界顯然經歷了劇變,這些劇變與自己之前所執行的任務究竟有何關聯?自己的親朋好友、甚至敵人,現在是死是活、身處何方?陳炫之的頭腦里充滿了這些疑問。
而目前能夠幫助解開這些疑問的唯一線索,便只有彼得羅斯公司。
他得重新接近它。
“你們拿什么跟肥皂廠換彼得羅斯券?”
85彼得羅斯券,能夠讓這幾個人吃上幾頓飽飯。在這種瘟疫過后的末世,似乎是不小的一筆花銷。但是陳炫之好奇,楚克等人是那什么跟肥皂廠換到的這筆錢呢?
楚克等人面面相覷,邦妮回答的陳炫之:
“肉。”
“肉?”陳炫之不傻,知道這自然是個代稱。
楚克覺得,也的確沒有隱瞞的必要。
于是,潛入醫院、遇襲、將尸體背出、發現陳炫之的眼皮會動、卡恩,以及他“詐尸”的舉動,一一被說明。
而陳炫之在睜眼之前聽力與意識已經有一定恢復,因此將聽到的、記住的與楚克所說相互印證,勾勒了事情的大概。
他有一個猜想——肥皂廠與彼得羅斯之間存在關聯。“收尸”這種事情看起來似乎是肥皂廠做的,但背后或許有更大勢力。
“肥皂廠要尸體做什么?做肉罐頭么?”
“不不,”楚克連忙搖頭:“我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情——還沒到那一步,現在還有面包、還有一些過期食品可吃。”
“那為什么尸體能賣這么高的價格?”兩具尸體85彼得羅斯券,陳炫之想:死人可真不值錢。自己也差點成為這樣不值錢的死人。
“誰知道,或許是做肥皂吧——肥皂廠的確生產肥皂,還有其他一些日用品。這一片地區的日常供應多半是靠肥皂廠來的。大家都猜里面積貨成山。”
“那為什么惡棍幫不去搶?”
楚克聳聳肩:“他們倒是想,可惜沒那個膽——肥皂廠里面不但有日用品,還有軍火。四周的隔離非常嚴密,你雖然看不見一個明哨,但武器似乎都是自動化的。10米之內有活物闖入就示警,5米之內即開火。”
典型的高科技軍備,也許肥皂廠里面一個活人都沒有,全他|媽的是計算機。陳炫之想。
“肥皂,”他重復著:“吃都吃不飽的時代,肥皂是不是屬于奢侈品了?”
“高級肥皂。”在楚克開口前,一旁的塔塔搶答:“一些有錢人,尤其是貴婦,即便是世界末日了,也要自己身上滑溜溜、香噴噴的。”
陳炫之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邦妮。
邦妮的臉唰地紅了。
邦妮每天都要和機械打交道,難免油污滿身。連頭發原本的顏色也不大看得出來。
女人的自尊在外貌上面永遠是最強烈的。
她蠻橫地回瞪陳炫之一眼:“看什么看!”
陳炫之扭過頭去。
塔塔在旁邊不懷好意地補充:“不僅是貴婦,還有一群人也十分需要。”
他邊笑,邊伸出舌頭在嘴唇上舔了一圈。
邦妮敲了塔塔一個爆栗:“不學好!”
陳炫之并不明白塔塔的意思,也只好報以微笑。就在這時候,角落里響起并不太友善的聲音:
“你別光發問。說說你自己吧,活死人先生。”
是一直沒有開口的獵手。他的這句話一問出來,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地看著陳炫之。可見他們與獵手抱著相同的想法。
陳炫之站起來,一下子遮住了大半窗口,給整個屋子投下大片陰影。
這時他們才發現這位“活死人先生”的高大。
陳炫之不緊不慢地朝獵手走過去,高大的身軀帶有某種壓迫的威嚴。尤其聯想到他之前單手制服卡恩的景象,所有人都不免感到緊張。
他停在獵手的面前,低下眼睛看了看那只扭曲的腿。
關節的部位錯位了,膝蓋那塊腫得通紅發亮。這種程度的傷通常都伴有劇痛,但是獵手非但面不改色,而且還能夠與他們談笑。的確是條硬漢。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陳炫之一腳踢在了錯位的關節上。
“啊——”撕心裂肺的一聲大喊,獵手額頭的汗水跟豆子一樣滾落。
另外四人都急忙圍了過來,圍在距離陳炫之一臂之遙的地方。
“喂,你干什么!”
邦妮的鋼纖都已經捏在手里。
但陳炫之不為所動,一直盯著那條腿。
獵手哼唧了僅僅一會兒,便發現疼痛迅速消退。
眾人再看,那條腿的關節已經歸位,至少在形態上重新變得正常。
“我僅僅只是處理了脫臼而已,消腫需要時間,有藥最好。是否骨折和骨裂還需要觀察。”
眾人松了口氣,更覺得陳炫之不可思議。
“喂,大個子活死人先生,”獵手咬著牙說:“你更讓我們好奇了。”
別說是他們,連陳炫之自己也感到好奇。自己被長期冷凍還能復蘇,本來就有違醫學常識。而且他感覺自己強大、敏銳、充滿活力,甚至超出之前記憶中的水準。
他有意與這些人交朋友,至少目前來看他們都是好人。他不想撒謊,不過自己的身上背負了許多秘密,所以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我是個軍醫,臨時培訓的那種。也許是有天我暈倒了,而我的戰友們卻以為我死了,他們把我冷凍了起來,跟其他正常死亡的尸體放在一起。”為了把謊撒圓一些,他不得不編造一些細節:“我最后的記憶里醫院還一切正常。變異者入侵應該是后來的事——說起來還真是我的幸運。”
沒有人說話,顯然都在內心對他的說辭判斷真偽。
“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你死了的話他們處理掉就好,干嘛要浪費電能去維持停尸艙。”獵手說:“而且那個醫院三個月前徹底停電,那么你昏迷應該在這之前。一個人被冷凍了幾個月還能活下來嗎?你應該被凍死了才對。”
陳炫之聳聳肩:“常識之外還有奇跡。奇跡也是事實。我活了下來,這就是事實。”
他看了看他們,楚克緩慢地點點頭,算是接納了他的說法。
盡管陳炫之非常清楚,自己可不是僅僅被冷凍了幾個月。他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時間——3年,確切地說,是3年零8個月。
不知道這里面的時間流逝,會不會在外界也造成相應的影響。應該會吧?這么長的時間,應該足以讓修仙指南吧外邊的世界給修復完畢。
他打傷了卡恩,麻煩就不會完。
惡棍幫派人捎來口信,讓楚克帶“詐尸先生”去見“兇長”。
“兇長是誰?”這個名號讓陳炫之感覺非常不舒服。
“惡棍的頭頭。”楚克答。
在去惡棍幫的路上,陳炫之終于有機會能夠親眼目睹這個大災變之后的世界。整個城市一片陳條,人口稀少,但是大街上倒不算骯臟,因為物資缺乏,任何一點有用的東西都被利用了起來。城市的大部分都廢棄了,現存的人類蜷縮在中心區的一小部分,與外界靠路障、鐵絲網、以及日夜不停的巡邏區隔。但即便在中心區,墻壁上同樣彈孔遍布,高樓大廈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陳炫之看見標志性的電視塔上有一枚沒有引爆的炸彈嵌在墻體,觸目驚心。
楚克告訴他,這是軍方剿殺變異者留下來的遺跡。
“很遺憾,你們輸掉了這場戰爭。”楚克的話語里充滿嘲諷,不過這句話也表示,他相信了陳炫之是一名“軍醫”。
楚克的小團體的駐扎地是一個社區圖書館。圖書館的一個好處是書和書架特別多。尤其這個社區圖書館還有一些老式的木頭書架,這意味著冬天有很多東西可以燃燒取暖。城市里也活躍著其他一些群體:沒有幫派的平民大多擁擠在中小學校;教會還保持著一定的組織,依然固守在教堂;另外還有一些獨立勢力分別盤踞著體育館、博物館,和一些銀行大樓。大型超市基本上不會有人長期駐扎,因為那里經常是搶奪物資的戰場,而太高的寫字樓也一般被鎖起來,因為里面房間太多,難免有沒有清理干凈的變異者。
雖然是末世景象,卻比陳炫之想象得要好。區域的劃分是惡棍幫認可的,所以楚克他們居住在條件較好的圖書館,也一般不會有人前去騷擾。“惡棍幫”聽起來雖然不怎么樣,但是終究提供了一種秩序。在亂世,秩序就是好東西。
惡棍幫的總部設在警察局。
出乎意料,陳炫之和楚克是在警察局內的看守室——而非局長室——才見到了兇長。當時兇長坐在一張寬大的轉椅里背對著他們,他們只看到一個身材火辣的女性跪在地上,上半身也隱藏在轉椅的背后。當聽見“客人”被帶到,兇長推了一下那個妖冶女子,女子這才支起身來,款款走了出去。
陳炫之和楚克聽見拉鏈拉上的聲音,隨后,轉椅轉了過來。
“兇長”長了一張讓人不容易記住的臉,這十分出乎陳炫之的預料。他本以為惡棍幫的一幫之主要么兇神惡煞,要么陰鷙逼人。但實際上兇長長得十分干凈,他的臉上和身上既沒有裸露著傷痕,也沒有大面積的刺青。他的身材也不甚高大,肌肉也不算發達。如果放在大街,陳炫之很可能就會目不斜視地與他錯肩而過。總之不會想到這竟然是這個城市目前最危險和最有權勢的人。
不過陳炫之也恰恰認為,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人物能夠鎮守一座城市,兇長的身上一定有其他與眾不同之處。
“就是你么。”兇長微微一笑,側首看了看旁邊。
旁邊站了個歪著脖子的人,陳炫之還不知道那是誰,楚克已經低聲喊了起來:卡恩。
原來是卡恩,也就是陳炫之在剛剛恢復意識的時候突然暴走,單手擒住并從窗戶外扔出去的人。
沒有想到,惡棍幫第一打手,竟然被陳炫之的一招給弄成了殘廢。
“是我干的。”
陳炫之的坦誠贏得了兇長臉上的贊許之色。兇長點頭:“有膽量。”
“這不是膽量,”陳炫之故意捏響了拳頭:“這是力量。”
“你傷害的是我的人,我不管你有多厲害,也不管你的來歷有多離奇。你都要記住這一點——你損害了屬于惡棍幫的財產。”
陳炫之聳聳肩:“我很抱歉。”
“但是我們不需要‘抱歉’。我相信楚克已經告訴過你我們的辦事風格了,弄壞了就得賠,而且是加倍賠。”
陳炫之看了旁邊的卡恩一眼,挑釁道:“如果我不是‘弄壞’,而是‘弄死’了呢?”
卡恩正要發作,兇長不動聲色地回答:
“那就只能賠命咯。”
“呵呵,但是我想對于兇長你來說,最好結果不應該是讓我賠命,而是招募我到麾下,給你辦事才對。”
他的挑撥讓卡恩怒不可遏。不過兇長顯然很認同這一點,在這種時代,招攬強有力的人是上上之策,不論這些人之前站在哪種立場、哪個陣營。
“很有膽色。不過很可惜我的大打手還在,盡管脖子已經直不起來了。”兇長又斜了一眼卡恩,眼神說不出究竟是同情還是厭惡。他補充:“債你還是得還的。去替我辦一件事。”
“哦,”陳炫之雖然自認有足夠的能力不理會這些流氓、獨自一人逃出生天。但是畢竟楚克等人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在解開自己身上的秘密之前,可不想背負這種人情債。“什么事?”
“去買咖啡。”
“咖啡?”
“沒錯,咖啡。不過不是普通咖啡,而是一種味道沖鼻、雙倍烘焙的難喝得要死的澀口咖啡。”
陳炫之的心中猛顫起來。
咖啡、雙倍烘焙、氣味沖鼻……他猛然想到了曾經認識的一個人。
雖然激動,他仍舊十分平靜地問:“為什么要買這種咖啡?”
“有人出高價收購。”
“誰?”
“肥皂廠。”
連起來了!陳炫之的心中狂喜——他已經猜測肥皂廠與彼得羅斯公司有所關聯,而他與那個愛喝這種雙倍烘焙咖啡的人恰恰也是在彼得羅斯公司相識。
這么說來,那個人還活著!對于陳炫之的種種疑問,這個人或許是個最佳解答者。
如果他幫忙買到了這種咖啡,那么他就可能獲得進出肥皂廠的機會。這樣也就會離他的目標更近。
“只是買個咖啡而已,真是簡單。”
“不簡單,小子,”兇長的眼睛里劃過一絲兇光:“交易的地點可是在南區。”
南區,一旁的楚克湊過來跟陳炫之小聲解釋:南區最近出了很多新的變種。
原來如此。但是陳炫之內心強烈的好奇促使他應允下來:“好。”
兇長笑了:“你決定去?”
“沒錯?”
“你答應得這么快,反叫我不放心了。”
“不放心什么?”
“那可是南區,惡棍幫夠不著的地方。誰知道你會不會一跑了之呢?”
“那你何不派人跟著我?”
“哈,我就是要不屬于我的人去冒這個險。派人跟著你豈不是喪失了意義。”
陳炫之笑:“你知道我不會跑。”
“何以見得?”
陳炫之指了指身后,那里有一排監舍,里面關了幾個人。
“監舍沒有上鎖。你囚禁人,靠的是人心的恐怖,而不是鎖鏈。”
兇長雖然平靜,卻掩飾不住內心的贊許。這讓一旁的卡恩怒目圓瞪。
陳炫之說:“我想你一定早想好怎么做了吧?”
“獵手,”兇長點點頭:“獵手得住進這種監舍里。”
兇長的意思是扣押獵手,這樣即便陳炫之跑掉,也可以用獵手抵罪。
這讓楚克緊張了起來:“兇長,獵手還是個傷員,他的腿能保住就是個奇跡……”
兇長沒有理會他,而是問陳炫之:“你同意么?”
“可以。不過我的朋友獵手需要藥物和護理。”
兇長兩眼含笑:“等你回來,獵手或許都能夠跑了。”
陳炫之心想,兇長雖然是惡棍之首,但看起來并不是個不守江湖規矩的人。于是想了想,補充了最后一句:
“成交,你扣押獵手,我幫你去買回咖啡。不過——”他的嘴角微微彎起:“出發之前,我還需要一樣東西。”
他轉過身去,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袱,就離開了。
陳炫之心里面感覺有點兒異樣。他說不上來,兇長著家伙,實在是讓人有些捉摸不定。
更要命的是,陳炫之之前摸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雖然兇長的大手干燥粗糙,但是卻很有一種古怪的力量。
這種力量在陳炫之的體內也產生了一點不尋常的反應,他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靈力。
真奇怪啊!陳炫之心里是這么個感覺:這個世界也存在靈力這種東西?
要命了,這到底是什么世界?
陳炫之在兇長走后,也站起來,走到窗前。
無邊的黑暗,陰沉沉的天空,只有一些房間背后微小的篝火,給這個世界提供一些微末的亮光。陳炫之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過來。
有人對他撒謊了。
不僅僅是兇長。還有——修仙指南。
指南在這次“副本”的時候,沒有跟他直接交流,而是把相關的信息輸入了陳炫之的大腦。讓他得知在這個世界的任務、目的。
但問題在于,這個世界并不是普通的副本世界。
而是一個——具有靈力存在的世界。
陳炫之斂聲屏息,關心自照,發現了體內靈力的存在。
非常微弱,難怪他難以覺察。而兇長的身上則有很多。
這是自然的,否則也不會兩人一握手,陳炫之就感覺到了靈力的涌來。
陳炫之感到有些害怕了。
為什么要騙自己?修仙指南,它有什么目的么?如果這是已經重構完畢的地獄子系統,為什么不直接告訴自己?
陳炫之記得,之前跟修仙指南交流過,對方說,之所以讓陳炫之繼續歷練,目的是讓他能夠掌管未來的地獄。
如果眼下的這個就是未來的地獄,那陳炫之的目的,是不是掌管它?
他忽然明白了,眼睛一掃,看向遠方。
兇長的背影。他沖了出去。
兇長,會是獨立的個體么?還是他需要處決的對象?
在這個世界里,只能有一個強大的人物,否則的話,就不是統治了。
陳炫之健步如飛,幾個起落,就來到了兇長的背后。如果對手是兇長,那么他不必客氣。
正好,對方也不準備跟他客氣。剛一俯身,低頭,陳炫之就直取對方后背。
手掌擊中的地方,如同打上了什么巖石。
真可怕。巨大的力量吧陳炫之的手反彈了回來。
兇長回頭的時候,雙眼已經變成了可怕的紅色。猩紅的血色眼睛,釋放著憤怒。
這根本不是什么人類,分明就是大惡魔。
地獄里的大惡魔?它就是陳炫之需要除掉的目標。
正好,陳炫之也是大惡魔。當然,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過他依然能感受到那種澎湃的力量。
但是,兇長有靈力的加持,比他還要強大一些。
兇長反手一揮,重重的巴掌邊緣,扇在了陳炫之的臉上。
他頓時吃痛,而整個身體,也超外邊廢除了十米遠。
太強大了。陳炫之不得不更嚴肅一些。他呼喚著內心的力量,靈力匯聚起來,雖然十分微末,但是足夠了。
陳炫之已經想明白了應該怎么做。
兇長飛身而來,直撲陳炫之。
陳炫之稍一側身,剛剛躲開。兇長沒有抓住他,剛一側首,陳炫之已經翻身而上。騎到了兇長的背后。
所有人的軟肋都是脖子后勁部的那一小塊,這里是裸露的一塊地方,而且脊柱從這里穿過,神經豐富。
陳炫之將靈力全部匯聚在手,然后朝對方的后脖根重重一擊。
他幾乎沒有什么勝算,但是,這個險招卻奏效了。
兇長昏了過去。盡管陳炫之也知道,這一定十分短暫。
他必須爭分奪秒地利用這段時間。他的口中突然傳來一種久違的渴望。兇長的后脖根那里,仿佛有無窮的能量在流動。一束束,一縷縷,光彩在陳炫之的眼睛里不斷流動。
他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然后朝那里下了口。
他吃掉了整個兇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