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十幾年時間，寂言便已突破了金丹。

十幾年的修煉里，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屏障，心境亦是如此，一路暢通無阻，便直接到了金丹，只是……………

一路走來，他好像懂了很多東西………………..

卻又似乎什么也不懂……………….

他似乎忘了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有忘……

自己依舊是那個人。

自己似乎又不是那個人……

思來想去……到最后，自己似乎全然忘卻了……

又是日復一日地打坐。

許久之前，他偶然記起什么，這這記憶似與自己法號聯(lián)系，他便以自己的法號詢問師傅：“師傅，為何，弟子法號是寂言呢………..每個師兄弟的法號幾乎與弟子無相似之處…………….似乎弟子并不像其他佛門弟子般，其他佛門弟子皆是按七十字詩法裔輩分取法號，即便是弟子前幾位師兄，他們法號輩分皆可在七十字詩里尋到，但是，弟子的法號……卻是……”

寂靜了片刻，能聽見鶴音……

“阿彌陀佛，倒是從未有人這般問老衲了……那日，優(yōu)曇花開遍山野，許久未曾見到優(yōu)曇花盛開了……許是千年之久…………這般優(yōu)曇花與以往老衲所見優(yōu)曇花不同，佛光四溢……老衲與你師伯尋到佛光最盛那處……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優(yōu)曇花……卻是你……你熟睡于優(yōu)曇花下，細細小小的優(yōu)曇花簇擁著你，你師伯道了一句佛號，便走向你，跪在優(yōu)曇花旁，抱起你，他說‘這個孩子，以后便叫做寂言了’，語罷，他站起身來，萬千的優(yōu)曇花歸于寂靜，數(shù)不盡的光點化為你眉心處舍利子，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寂言了，那些優(yōu)曇花卻依舊漫山遍野，直到你能言語時，優(yōu)曇花才謝去。至于為什么你為什么叫作寂言……老衲也曾經問過你師伯，他也只是笑笑便不再說話了?！遍L發(fā)長須的老和尚慢慢睜開眼睛，歲月在老和尚眼里流淌，溫情在顫動的胡須上蔓延。

“師傅，師傅！你和師伯都是修佛界的巨擘，師伯即便是普通的一句話應該也有佛禮在其中，這會不會是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呀？”圓空站在寂言身邊，依舊是小孩子的模樣，眼里一片澄澈，無半點紅光，他亦是有幾分好奇，問道。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哈哈哈……這幾句話……意思太過沉重厚重了……即便是為師，幾千年歲華……也未曾窺見太多啊?！痹捨凑f完，就見老和尚突然裂開嘴笑了，意味深長，卻是有渾濁眼淚流出，一半笑臉一半哭臉。

寂言和圓空在那一瞬間啞然，再無聲響……

寂言只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或許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這是修佛者……當是四大皆空的修佛者……

境界早已足夠飛升離去的修佛者，被萬人敬仰神化的存在，斷去一切的老和尚……

此刻，竟然，在兩個弟子面前，裂開嘴，笑得意味深長，卻是在流著渾濁的眼淚，一般哭臉一半笑臉。

【我是分界線……】

“參不透……………參不透……師傅……………可是，隱隱約約，有感覺是這樣…………..”寂言一面走向樹林，一面喃喃自語，他手中是那幾截斷去的掃帚。

………………..

“為何說參不透呢？這人，應當不是普通的佛家弟子…………….當真是奇怪………….”白畸人坐在臺階上，掃帚在地上斜著，她抬頭望著天上的流云，喃喃自語道。

“罷了，罷了，與我何干呢？”語罷，白畸人便繼續(xù)抬頭看天，任風吹拂，似乎與歲月同好，與凡塵同寂。

似乎，過了不久，天上的流云從漂浮已成流泄，白畸人終于休息夠了，她緩緩起身站起來。

繼續(xù)提起掃帚，一點一點地掃地。

一層……………..

兩層………………

三層……………….

不知道掃了是十幾層…………….

白畸人偶然回望了階梯……她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她是從下往上掃…………………

這就意味著，她并不能一次把灰塵全部掃盡，灰塵只是從上一層挪到下一層，她……還要再從上往下掃一次…………….

白畸人咬了唇，往上看了看——直入云霄的藏經閣和數(shù)不清的臺階………………..

剎那間，眩暈之感打腳底涌出，直接沖上頭頂，擋也擋不住……………..

寂言，人在哪里…………….

寂言……

寂言手里依舊是那幾截掃帚，他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坑處，那坑里，儼然便是其他幾截被折斷的掃帚。

寂言彎腰跪坐，將手中的這幾截掃帚輕輕放入坑中。

他又起身，盤坐在坑前，垂眸：“阿彌陀佛……”

片刻，便是誦經聲從寂言那處傳來：“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訶……”

……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訶……”

……

許久，直到第二十一遍結束，寂言睜開眼睛，聲音才散去。

寂言伸出手，雙手捧土，緩慢地蓋上掃帚……

似有淡色的光點縈繞在那堆土上，寂言眸子里莫名出現(xiàn)了笑意，他手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枚綠色種子，他將它安放在土上，彎腰道了一句佛號，便是慢慢地離去。

或許……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里便有了一棵樹吧……一棵綠色的樹……

【我是分界線……】

離了那處后，樹林里面，寂言轉來轉去，他似乎在尋找什么。

終于，寂言在一棵大樹前停下來了，大樹身前有眾多枯枝。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想借用你一下，不知可否？”只見寂言彎下腰，垂眸，對著大樹前的一把枯枝道。

寂靜里……似有響動……

過了良久，寂言微微低頭答謝，他又是坐下了：“多謝施主，讓貧僧為你念一段往生心咒吧，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隨著咒文的開始，有金色光芒縈繞在枯枝周圍。

待咒文結束，金光散去，徒留枯枝。

只見寂言緩緩將枯枝束成一把——于是枯枝就似乎真的成了一把掃帚，雖然不是特別能看。

但是，寂言還是提著這把枯枝掃帚慢慢地踱回藏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