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
“小姐姐!!小姐姐!寂言小師傅!!”稚嫩的聲音驚了停歇的塵埃,白畸人的聲音被湮沒……
緊接著又是幾聲小姐姐和小師傅的聲音,以及噗嗤噗嗤的奔跑聲。
白畸人蠕動了唇角,可是,就連蠕動的唇角也被被小和尚的聲音掩住……寂言已是轉頭,朝著小和尚那投去目光。
……………………
…………..可否告訴我……………..
你……………….
你……
……我……
寂言似乎想起什么,又轉了頭,眼眸平靜無痕,他看向白畸人,卻只見白畸人緩緩地抿起唇,眼里有什么一閃而過,最后卻是輕輕勾了幾分眼,淡淡地笑了,笑意中暈染了寺廟佛性與山間靈性。
寂言依然看著白畸人,他似在等著……等白畸人把剛才的話說完。
只是……卻終究是等不到了,終究是……錯過了。
錯過……………….就僅僅是過了而已……………….
無關錯與對。
“小和尚,你來這里做什么?”白畸人笑著走向圓臉變得紅撲撲的小和尚,徑直錯過寂言。
“嘿嘿,師兄他們都去砍柴了。”小和尚摸了摸頭,瞪著亮晶晶的眼睛笑著看白畸人。
“這個寺廟多大呀?”白畸人蹲下身正對著小和尚問道。
“好大好大!三千多畝誒!!小和尚的寺廟好大好大!三千………….三千…………….三千零五畝!!”小和尚挺著微圓的小肚皮,雙手比劃著大圓。
白畸人笑意收斂了幾絲,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和尚,卻是一直看著小和尚的雙眼,小和尚的這雙眼竟是微帶魅色的丹鳳眼,且似曾相識。
“那么,小和尚有多少師兄師弟呢?”白畸人又繼續問著,清冽的聲音帶著些許笑意。
“許多,許多,我記得我有許多,好多師兄呢!小和尚小的時候,他們每天都幫我穿衣服穿鞋子呢!好像……好像……嗯嗯!是三千個吧,”小和尚小手握成小拳頭隨著說話擺來擺去的,卻是忽然頓了頓:“可是,現在……在我身邊的似乎就這幾個了。”
“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么?”白畸人一愣,雙眸定定地望去小和尚的丹鳳眼里。
“好像是……………….好像是………………嗯…………是………………..嘿嘿!不記得啦啦啦啦!!”只見小和尚對著白畸人做了一個頑皮的鬼臉。
“…………..”白畸人先是愣住,旋即卻是不自覺的莞爾:“那小家伙來這里做什么呢?”
“嘿嘿,就我一個人呀,我來找你們耍上一耍,”小和尚轉了轉他的大頭,一臉的童真:“你們還沒打掃完么?”
“嗯,還沒掃完,”白畸人環顧四周,無數的書卷落滿塵埃,鼻翼間是歲月的氣味,古老、滄桑……卻是有一股莫名震撼人心的力量:“可能還需要很久……………你們從未打掃藏經閣么?”
“嗯………………這里以前好像是大師兄打掃的,”小和尚用肉噗噗的小手撓了撓自己的大頭,想了想,眼里有疑惑,大頭晃了晃,這才道:“聽慧空師兄說過,大師兄在寺廟的時候每個月十五打掃一次,其他天,則是由暫住在寺廟的施主打掃藏經閣。藏經閣里面有好多好多好多的書,各種各樣的,聽師兄說,這些書好多好多都是特別特別老的,是師傅的師傅的師傅的師傅……嗯……是第幾個師傅……我也不知道了……反正就是特別老……啊啊!還有很多的石板刻的書吶那些書上的字,小和尚一個也不認識!。”
寂言手中的書頁不再翻動了,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虎頭虎腦的小和尚,心理卻是閃過種種……
即便是修佛者,也不會輕易將自己收藏的佛經如這間寺廟般……讓人隨意翻看,佛經……于修佛者而言……是一種愿,一種無法解脫的愿……
修佛者中弒人求佛經以尋大道之事,亦不是少見。
終于,寂言端坐著,放下手中書卷,問道:“不怕藏經閣被他人所覬覦嗎?諸多佛經……諸多書卷……”
“嗯……………….”小和尚又開始撓了撓頭,眼神純粹卻是認真:“誒?倒是沒人問過這個問題啊……讓小和尚想想……嗯……嗯……對了!大師兄說過,這便是我們的佛,即便是千萬人不允,這也是我們的佛,更是我們的緣法,走下去便可。”
白畸人聽了小和尚的話,雖是有些奇怪,她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是靜靜地看著小和尚認真的眼神,這小和尚的話雖是童稚,說出來時一股力不止從哪里冒了出來,直直地壓住了她的心,可是心上卻是……卻是……有細微的東西在爬著……讓她說不得話……讓她想細細地看著這小和尚……
她不懂……
細微的聲音……
卻見寂言將手中的經卷輕輕第鋪平,放于身前,然后,起身,雙手合十,對著毫無修為的小和尚一點一點地低下頭,眉心間的舍利子亦是沉下,似乎佛心也沉下……
行佛禮。
如同當年對著自己的師傅點化自己時那般,虔誠,心悅誠服。
“啊啊,寂言小師傅……………”小和尚手足無措了,臉也漲紅了,有些想跳起來,又不敢跳,最后終究是落荒而逃,逃的時候倒是一蹦一跳的,還喊著:“走了!走了!看看師兄們帶回柴沒有。”
寂言不動,只是依然是行著佛禮的姿態,送著小和尚的離去。
他隱約明白了,師伯為何會讓他來這里………………..
白畸人看著他,也看著離去的小和尚,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打心間掠過,有幾分若自己還是小白蛇時,立于壁畫前學祭舞時所感,細細思量,卻又不像,但白畸人卻不再多想了——是是非非,與自己何干,還不若當年的自己一樣,找一塊地睡上一覺,什么也不想,那便是極好的了。
于是,有幾分慵懶卻又灑脫自在的笑,在白畸人臉上綻放,手中的掃帚又開始動起來了。
只能聽見掃帚在地面上滑過的聲音。
許是沙沙的聲音……………..
說不清的細微聲響,在掃帚滑過地面時,如冰化開——流入時間的縫隙里,也流入堅硬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