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聲音起。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shù)怛那怛?qū)憽奔叛缘穆曇粼诳諘绲乃聫R中漾開。
白畸人微微詫異,如何……這般耳熟……
白畸人思量著……
忽地,她猛地一驚。
這……
這是那日上香時(shí),慧空一直在誦的經(jīng)呀。
不止如此……
她第一次,推開藏經(jīng)閣門時(shí),浩浩蕩蕩于天地間的誦經(jīng)聲……經(jīng)文還是此……
“誒…………”白畸人微微嘆氣,也不再多想,她按著寂言聲音的軌跡,停頓少許,蒼白虔誠的聲音傳出,隱約有股靈性:“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shù)怛那怛?qū)憽?/p>
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
不知不覺,有淡色金光自二人身邊升騰,漸漸擴(kuò)散開,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籠罩了整個(gè)寺廟。
不知為何,寂靜空蕩的寺廟里,不過只有兩個(gè)人的誦經(jīng)聲,細(xì)微的誦經(jīng)聲,卻是在寺廟中變得越來越響,漸漸地,漸漸地,不知何處而來的聲音附和上兩人的誦經(jīng)聲……越來越多的聲音……與這兩人的誦經(jīng)聲重合。
“南無……”
“南無……”
“喝啰怛那……”
“喝啰怛那……”
……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shù)怛那怛?qū)憽?/p>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shù)怛那怛?qū)憽?/p>
白畸人的聲音亦是越來越大,不知為何,心中莫名滋味撒開……
她只覺,似乎就是這血色中的幾千個(gè)和尚,他們坐在佛陀前一齊誦經(jīng),就如同,那日她初入藏經(jīng)閣時(shí)所聽見的那般,浩浩蕩蕩的誦經(jīng)聲隨著木魚聲、隨著鐘聲愈來愈大,愈來愈虔誠,就如同信仰一樣,先是一個(gè)人的信仰,慢慢地,在不知不覺里,變成了幾百人,后來便是成千上萬。
“嘭……”
忽地,熟悉的聲音響起,在寺廟散開。
“嘭……”
這是……
這是……鐘聲!
那口老鐘!
不知是何人所敲。
莫不是……那幾個(gè)和尚?
白畸人憶起那日敲鐘的小和尚,他渾身熱騰騰地,一下一下地撞鐘,撞鐘時(shí),他的眼里只有那口老鐘,眼睛亮晶晶的。
……
“嘭……”
“嘭……”
不是……
不是小和尚在撞鐘……
小和尚的撞鐘聲還有些不穩(wěn)。
白畸人此刻聽見的鐘聲,卻是極穩(wěn),還是慢的,像是誰在不慌不忙地誦經(jīng),字字皆是歲月,歲月靜好,禪理緩緩道來。
一下……一下……一下……
白畸人的步子略微遲緩。
寂言有所察覺,身子一頓,便向著那口古鐘而去。
白畸人一愣,跟上寂言。
“嘭…………..”
……
“嘭…………….”
毫無人聲,更無孩童之聲。
走過拐角,依舊是暗色,只是這里血色少了許多。
“嘭……”
鐘聲愈發(fā)地響了,白畸人卻是愈發(fā)慢了……
“嘭……”
鐘聲穩(wěn)而不亂,白畸人……心卻有些亂了……
前方……
“無礙……貧僧在……”寂言覺察身旁女子的氣息亂了,佛經(jīng)停下,只是輕輕道。
白畸人抬頭,是寂言,他目視前方,聲音卻是落下,她只能看見他的側(cè)臉,窺不見他的心思。
卻終究是心下一安。
她點(diǎn)頭,唇間佛經(jīng)繼續(xù)流淌。
“嘭……”
到了……
白畸人目光所及,是那口老鐘,鐘邊倒著一個(gè)老和尚,和尚的白胡須齊胸,白畸人走上前,不知為何,她單膝下跪,素白的手指顫抖一刻,終究是忍不住,她輕輕扶起老和尚,她想把他安置在鐘前靠住老鐘,卻是猛地一沉,她拉不住老和尚,忽地,手間一輕……
是寂言……
他扶住了老和尚……
寂言對著白畸人搖頭,白畸人似明白了什么,最后她只是把和尚穩(wěn)住,老和尚卻也如此盤坐住了,不是靠著鐘,只是面對著鐘,再未曾倒下,她垂下眼,細(xì)細(xì)端詳和尚,只見那和尚臉上有遺憾,卻是無比安詳……
白畸人心間那般滋味愈發(fā)厚重了,她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滋味,只是覺得不舒服,自己不舒服……
“嘭……………..”
鐘聲又響起。
白畸人依舊是單膝跪下,她身旁的老和尚安詳合眼……
莫不是……
莫不是……
撞鐘之人……
一下,一下,又一下……
就如同那一日缺牙小和尚撞鐘的節(jié)奏那般。
白畸人不動(dòng),她只是細(xì)數(shù)著鐘聲,唇間的佛經(jīng)在抖動(dòng)……
“南無……”
“南無……”
寂言盤腿坐下,他念:“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白畸人的聲音在顫抖,她卻是跟著念:“南無……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嘭……”
“嘭……”
白畸人不愿抬頭……什么東西在她心里泛濫成災(zāi)……
這是要撞滿一百零八下啊!!
為何如此慘烈死法,依舊不怨恨、不恐懼、不憤怒,只是安詳,只是遺憾。
為何如此慘烈死法,鐘聲依然在響,木魚聲不絕,誦經(jīng)聲再起?
不過是………….
不過是一群凡人……………..
即便是寂言平穩(wěn)的聲音之下,白畸人的聲音依舊是不住地發(fā)顫,往生咒不穩(wěn),她只覺得雙眸微濕——這些人,當(dāng)真是和那條黑龍說的一般。
死得……………..
……………
“嘭……”
第一百零八響……
再無鐘聲響起……
“…………”寂言嘆息。
白畸人聞聲,細(xì)看去,只見寂言的舍利子金光愈發(fā)大了。
寂言起身,白畸人起身,他們離了盤坐的老和尚,繼續(xù)往走著,他們一路走,一路誦讀經(jīng)文,最后停在了佛堂前。
寂言推開佛堂,血腥味濃厚。
白畸人看去,只見拈花而笑的佛陀滿身是哀戚之血,那佛陀之下,是一個(gè)身著袈裟的老和尚,白色長眉垂地,這和尚雙手合十,閉眼淺笑,如佛陀般。
往生咒最后一個(gè)字響起………….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寂言雙手合十,對著這老和尚行佛禮。
突然,那和尚的長眉無風(fēng)自動(dòng)。
緩緩地,便是那老和尚的開眼。
“太久了………….”蒼老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