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白畸人在花杳家待了快一個月,她終于可以比較熟練地切藥材、曬藥材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耳聰目明,倒也在醫館耳濡目染學到不少東西,比如簡單地望聞問切,簡單地開處方……
這一個月,她好歹是把自己的預支的銀錢給補上了。
這日,日頭才起,她就被驢子叫醒了,也睡不著了,便是去了院子里,坐在小木凳子上,一手懶懶地翻著藥材,一手翻著醫書,十分愜意。
驢子對著那池塘,和那大魚眼對眼,驢子嗯哼一句,低頭喝水,大魚一個擺尾,水打在驢子臉上,驢子抬頭,大魚不見了蹤影,驢子委屈地哼了幾句,白畸人只是笑笑,驢子就往后退了,就趴下繼續睡了。
“畸人,畸人,”花杳的聲音近了:“畸人,我今天去林子那邊采藥,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來,辛苦畸人照看一下醫館了。”
“嗯……….”白畸人手中翻動的書頁停了一下,又繼續翻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待白畸人再抬頭時,已經是黃昏了。
白畸人的心開始有些躁動,她此刻雖然是一個凡人,可是有一些東西她依然沒有丟棄,比如身為靈蛇的敏銳。
此刻,她能感覺到,花杳前去采藥的那個方向…………似乎空氣都在躁動……躁動不安……
不安的情緒也在那片地方泛濫。
莫不是花杳遇上什么了?
再等一等……………….
可能只是花杳因為什么事情所以臨時耽擱了。
白畸人便是坐下繼續等著,卻是不再翻看書卷了。
一刻……
兩刻……
已經是快日落西山了,依然不見花杳蹤影,躁動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無比空蕩蕩的死寂………….沒有一絲生氣。
白畸人自覺事情不妙了,便是留下一張紙條,回身將門鎖了,提起一盞燈往花杳的那個方向去。
明盡夜起……
黑夜漫漫,寂靜無比,只有一個蒼白單薄的女子挑著白色的燈走在路上,輕飄飄的,似有鬼氣……………..
【我是分界線……】
“姑娘!姑娘!醒一醒!醒一醒!”年邁的聲音響起。
花杳動了動手指,這才慢慢地睜開眼睛,便是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者渾身書卷味,一襲長袍,眉眼如星子,卻是狐貍眼,她聲音有些抖:“請問,老先生……我……我……這是在哪?怎么…………怎么就眼前一黑?”
“小姑娘可是在林中遇見什么了?”老者問道。
“.…………我……我……清晨……上山采藥,聞到藥香,尋著味去,在一棵大樹邊發現一株藥材…………..似乎是平日里很難見到的藥材,于是…………..我,我走上前,彎下腰采藥,只是等我,等我,等我,直起腰的時候!!我,我,我看見一個,一個,一個把頭擱在腰間的男子!!他!他!在對我笑!!!啊啊啊啊啊!!!”花杳渾身抖起來,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姑娘!姑娘!姑娘!沒事了,沒事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日天一亮,我便送你下山。”老者安撫道。
“多,多謝老先生。”花杳還是有些打哆嗦,她抓住被子,渾身冰涼。
【我是分界線……】
白畸人依舊是一個人走在小路上,挑著燈走著。
周圍一點聲音也沒有,連風的聲音都沒有,特別的安靜,特別的安靜,毫無聲息,鳥聲全無,連往日的蛙鳴一聲也聽不見。
這里安靜得太不尋常了…………..
白畸人記得,在黑龍爺爺睡覺的地方,也是非常安靜的,什么聲音也沒有,應該是說,什么東西都不敢靠近黑龍爺爺…………….
她問過黑龍爺爺,黑龍爺爺只說,若不是……若不是祖奶奶,他睡在這里,就把蛇界大半給全弄靜了……
意思就是說,這里,應該有一個什么東西,才會使得周圍如此地安靜。
什么……強大到可以使鳥獸斂息……
白畸人思及此,放空心神,仔細地感知周圍的一切。
黑暗如同罪惡,黏稠地流動著,壓抑…………..誘惑……………..
“滴答…………….”
“滴答………”
有聲音出現了,在自己的身后。
由遠及近,很輕,這聲音響起后,風聲便有了……
白畸人挑燈回頭。
是一個男子,幾分與白畸人相似的蒼白,蒼白到像稻田里的青光,一閃而過的青光。
“姑娘,你為何一個人獨自在這里?”男子含笑看著白畸人,溫文儒雅,恍若翩翩公子。
只是……白畸人卻覺得,假,很假,即便是這個男人笑著,她也覺得他笑得極為敷衍,就像這個男人只是個殼子,殼子里面不知是什么物什。
白畸人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男子,黏稠惡心的感覺在這個男子身上格外地明顯,但是……不多……只是一點,這個男人身上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很少。
白畸人不看男人,只是往前繼續看去。
在前面……
還在更前面……
那股讓人不適的感覺……
究竟是什么……
“姑娘?”男子見白畸人不理他,只是往他身后看去,他身子不動,依舊站在原處,只是繼續詢問。
只是端是怪異,總覺這男人似乎是飄在風里搖搖擺擺……細看他腳,卻是在地上的,不像常人穩穩站在地上。
“你,為什么不伸出你的手來?”白畸人突然說,面無表情地看著男子,燈籠被她往前挑了幾分。
“手?”男子此刻有些木訥了,風起了,他不經意地轉動了一下自己的手。
那只手在燈籠下,就只是如同一張紙片,只有正面和后面,薄得根本沒有側面,十分怪異。
白畸人心里面隱約有了底:“妖怪?鬼魅?”
那男人一聽,身子僵了一下,像是被水浸濕凍硬成塊了,他“唰”地一下,把自己的頭一拔,頭被硬生生扯下來,腰間的頭,面目猙獰,嘴咧到耳處,對著白畸人吼:“嗷嗚!嗷嗚!”
“夾紙?”白畸人面無表情,動也不動,只是慢悠悠地問,眼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