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星前，楊柳依依，花不盡，月無窮。白月光輕柔地撒下來，崖邊一簇長茗花泛著白光，清新淡雅，醉人心弦。

孚羽因著白天展翅高飛的激動久久難眠，走著走著便來到了初嘗飛翔滋味的地方，她的腦中還有著那種百鳥朝鳳的傲然揮之不去，她站在崖邊久久凝望。這一刻，孚羽突然很想念臨析，那個告訴她身份的人，那個和她在夜空中擁吻的人，那個陪伴她三年多的人，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人……

臨析站在孚羽身后，依舊是那一身碧衣，依舊是挺拔的身姿，可卻少了點神采飛揚。他癡迷地看著孚羽，那眼神仿佛要將孚羽永遠地刻在心中，他緩緩地走進孚羽，從身后悄然抱住她，頭埋在孚羽的肩頸之中，悶悶地出聲:“怎地還是不知道防備呢？”

再說孚羽，許是站的久了，晚風吹的有些冷，腿也站的麻了，她雙手抱住胳膊，輕輕地搓了搓，突然感覺身后有股熟悉的氣息慢慢地靠近，又猛然抱住了自己，本想反抗，卻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味時緩緩放下了手。

原來，她還是貪戀他的懷抱啊！

孚羽從來沒覺得自己再見到臨析時會是這樣的場景，她想過見到他時要罵他一頓，或者打他一頓，雖然她打不過他。她想過要和他決裂，從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她想過他可能不會再出現了，畢竟他已經那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但是，孚羽從沒有想過，他們再一次相見，居然還能如此平靜的相擁！

月光靜靜如水，流散的是無盡的愛。

孚羽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地靠著臨析，仿佛回到了他們在杏花嶺時的感覺。孚羽閉上眼睛，腦海里回蕩著的是他為她洗手作羹湯，他教她樹下舞劍，他送她匕首，他為她描眉，他擁她入懷……這一刻，孚羽承認自己沉淪了！可突然間，腦中畫面一轉，她看見弟弟被扒皮制成人皮傘，她看見何枋堯對她的毒打，她看見九皇子死在她的懷里，而他卻見死不救，她看見他更改了她的記憶……她恨他，她該是恨他的啊！！！

孚羽想到此，恨意慢慢襲來，眼神突變凌厲，她一把推開臨析，閃身向旁邊走去。臨析一個沒防住，被孚羽一推向后退了幾步，待他停下來，看了看空蕩蕩的懷抱，臨析心中劃過一抹失落，他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孚羽，眼神黯然失色。

臨析不明白，為何不過幾年不見，孚羽竟對他如此無情？難道他不記得他們的曾經嗎？那時的快樂時光都是假的嗎？這段時間，她到底發生了什么？

夜風微微吹著，吹涼了臨析幾天來的火熱，他想念著孚羽的激情在這一瞬間忽然熄滅，他頹然地看著孚羽，張口想說些什么，滿心的話語最終卻只化為一句“為什么？……”

為什么你要這般待我？為什么你不等我？為什么你要離開杏花嶺？為什么你要推開我？明明……我們那樣相愛？

臨析的聲音有些沙啞，破碎的話語讓孚羽心中一疼，像被針扎了一下，她不敢轉過身看他，她怕看到他時眼淚就忍不住了。她多想告訴他，她想他，她愛他，她需要他……

可是，為何她的記憶恢復了呢？如果她還是那個在杏花嶺時的胥戚，如果她不曾恢復記憶，如果他不曾離開過……一切，是不是可以不一樣？

“為什么？”臨析久久沒有聽到孚羽的回答，定下心來又問了一遍。

“你還問我為什么？你有什么資格問我為什么？若不是你改變了我的記憶，我又怎么會忘記弟弟的仇恨？怎么會不和織欽公子聯系？怎么會讓九皇子孤零零的在黃泉待了那么久依然含冤？一切都是你，若不是你，我早就為弟弟和九皇子報仇了，織欽公子也不會因為九皇子的死對我如此冷淡，你現在居然還問我為什么？你怎么問的出口？”孚羽想到弟弟和九皇子的死，越說越激動，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忘記了仇恨就滿心的愧疚，不禁將事情全都歸到了臨析的身上，口中的言語也越發不知輕重。

臨析盯著孚羽，看到她滿臉的淚水，他覺得他的心都要碎了，他當初只是不想孚羽那么痛苦，他不想她一直活在仇恨和痛苦之中，沒成想，當初的一個決定卻讓她如今這樣恨他。或許，他當初就做錯了？

臨析顫顫巍巍地邁步向孚羽走去，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了，他伸出一只手，緩緩地撫向孚羽的臉，用拇指輕輕地擦著她的淚，“原來，你都想起來了！”臨析放下手，雙眼直直的盯著她，“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你難過！”臨析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風一吹就會散去似的。

“對不起？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我們之間的過往！”孚羽眼神閃了閃又接著道:“你不該給我那些快樂的過往，如果沒有那些過往，我也不至于這樣痛苦……知道嗎？我最恨的不是你，也不是那些美好，而是我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了！”孚羽說完蹲下身子，雙臂環繞著膝蓋，她將頭埋在膝蓋中間，嗚嗚的聲音接連傳出，飄散在夜風中。

良久，臨析陪在孚羽身邊，幾次伸出手想抱住孚羽，卻都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他何時變得如此懦弱了？

“你走吧！”孚羽哭完的嗓音有些啞，她還是保持著蹲下的姿勢。

“什么？”臨析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走吧！去到沒有我的地方，我不想再看見你了！”我怕再看見你時又會忍不住抱住你，我怕我們之間再次相見會變成仇人一般，我怕面對你，我該用什么姿態來面對你呢？我怕爭奪王位的路途太艱難，若是連累到你，我該怎么辦？

孚羽心中百轉千回，卻終究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臨析不相信似的看了孚羽許久，直到確定她這句話說的是認真的，他才緩緩轉過身，“珍重……”然后，邁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