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色犬馬，耽于享受，對秦燿的彈劾日日加深。

而雍帝就在流言蜚語中醒來，即便是醒來，也已被宮中的御醫下了時日無多的診斷。

德妃被廢，打入冷宮。無論再有沒有青苑，都不再重要。可以出一個莫家的冤假錯案，卻不會再出后妃的冤假錯案。

那日，秦焱跪了整整一夜，卻始終沒得到雍帝的召見。最后，經由蔣琛帶著德妃，進了養心殿。

對德妃，他好像從來沒有心動喜歡的感覺。對她最開始的印象，是曦妍身側的小尾巴。和曦妍還無芥蒂時，經由曦妍安排幸過她幾次。后來，和曦妍生了齷蹉之后，在后花園見過她幾次。想著脫不下臉和曦妍和解，便給了德妃幾分恩寵，勉強得到皇后的幾分好顏色。

日子也不長，直到莫相出事，即便是德妃，也沒了作用。

德妃再次入他眼，是太后一手撮合，沒多久她就生下了秦焱。待到姜國公府出了一個婧王妃，她也被一舉封了德妃。

她雖然位份上比不過忠親侯府的許瀾，但后宮大權全權交與她手中，位同副后。

如今雍帝年過半百，才發現自己重來沒有認識眼前人。

雍帝的毒，是蔡靈犀所下，是一種塞外奇毒。旁人不識，但那位為靈妃請的胡醫可知。

流竺閣的引子，蔡靈犀身上的引子，還有胡醫帶來的藥材引子。沒有一樣是有毒的，一一躲過了搜檢，但卻帶來了不治之癥。

他躲不過，他也不想躲。如今，他只要把往事清理好，就可以去陪曦妍，他辜負一輩子的女子。

“陛下。”德妃破舊的衣裳，卻不減妝容的干凈整潔。

“姜妍！元玥的孩子是你害的？曦妍在宮中的流言是你傳的？”雍帝因氣極臉色憋得通紅。

“陛下，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即便您想讓臣妾承擔你的錯誤，曦妍姐姐在地下也未必能原諒你。”

德妃嘴角含笑，不緊不慢地把玩著指甲。

雍帝揮手砸下床側旁小桌上的茶盞，“曦妍對你那么好，你怎么敢這么做！”

“好嘛？我是姜國公的嫡女，這后位有什么我坐不得的？她為我好？她怎么不問問我愿不愿意？”

看著眼前瘋癲的女子，雍帝急急咳出聲，“你不愿，何必進宮？”

“我不愿就可以不進宮了嘛？他們只會說，姜國公府百年的基業都毀在姜家兩個姑娘頭上。姜家出了一個為夫君賣官鬻爵的傻姑娘，還要再有一個不識好歹的大小姐嗎！”

“我討厭她，永遠地高高在上施舍態度。我也討厭陛下，愛了一個又一個，卻重來不會轉頭看看身后的臣妾。”

“還有太后，我那么討好她。她卻一直想著讓曦妍那個賤人的兒子登上皇位，臣妾出事了，也不過問一句。”德妃眼角泛紅，悲愴痛苦。

“太后若不偏袒你，你以為你可以活下來？若不是太后偏袒，朕只是單單將你打入冷宮？”雍帝發狠道。

“今日叫你來，是讓你勸走焱兒。他若識抬舉些，還是朕的好兒子。即便不立為儲君，左右也跑不離王爺之位。”

德妃聽后大笑，“陛下眼下還有可堪重用的兒子嗎？那秦燿眼下便是廢人，秦熾又被你廢了。除了焱兒，你還有誰可堪用？”

“莫不是推得沁陽成了女帝，來讓那群大臣笑話。還是留個孫兒，任人擺動！”

雍帝聽了，轉頭回避，“此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蔣琛，送姜庶人出去。”雍帝揚聲，喊來蔣琛。

德妃跪下深拜，“臣妾在乎焱兒，定然陛下滿意。”

第二日，秦焱稱病告假早朝。而宮中的許貴妃病情加劇，求到雍帝近前只求見許珣和沁陽最后一面。

雍帝同意之后心念一動，命蔣琛再帶許珣前來。

“阿珣。”

“舅舅。”

“家中可好？”

“家中一切都好，阿葇閑來無事最近去吳城見嘉琦姑姑。”許珣淡笑說著，神態從容。

雍帝接話，“燕山要來了？”

對著雍帝的話，沒有反駁和隱瞞，“是，鄭叔叔要來了。”

“跟定燿兒了？”雍帝開玩笑般詢問道。

許珣淡笑，“何來跟不跟？誰為君，我許家奉誰為主？至于對錯，不還是由陛下決定嘛？”

“你這小子，還這么愛耍滑頭！”雍帝露出了他病中的第一個微笑。

“蔣琛宣旨，封嘉薈郡主之子許珣為許國公，恢復許家榮耀。”

許珣跪地行禮，“許珣謝恩。”

雍帝意味深長地看向許珣，“只要你記住今日的話就好。”

“微臣深記，不敢忘。”

許府的桂花樹已經結花，散發著濃烈的桂花香氣，踏著一身風塵氣的許珣，便在月光之下的桂花樹旁，看到了王葇。

她淺淺地一笑，帶著久別重逢的熟稔，一下子就勾起多年前的那個夢。

夢中仙妻，不外如是。一切的幻想和疑惑都落在了此處，似乎剛剛好，恰如其分，不多不少。

當雍帝見到抱著秦徽輕輕哄著的武昭媛，一切都有了定數。

也許曦妍和如今的武昭媛一樣，一切都為了孩子。她可以辜負曦妍一次，卻做不到辜負第二次。

反正很多的錯事已經駐下，再多上一兩件又有什么關系。毀譽參半，還是功與過，百年之后，對于一具枯骨，也沒有爭辯的意義。

焱王外封，雍帝退位于二皇子秦燿，另側立秦徽為太子。

轟轟烈烈的封后大典，卻伴隨著一介侍女繡月封為貴妃，風光之下是道不完的心酸。

鄭家，姜家和新封的許國公府一同推舉新帝，坐穩皇位，而身為皇后外戚的武家卻被派受到邊疆苦寒之地。

雍帝去的那一日夜，秦燿親手毒死了剛剛獲風貴妃的繡月，自此以后像變了一個人，勤理朝政，不戀女色。

一旦不需要依托，替代品也就沒有了價值，那些曾經忽視的真相也該理會理會。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他不需要，也不配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