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汐聽完梁諾的話,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
她多么努力偽裝的從容也瞬間消失。
剛剛喝下去的酒,酒勁兒好像也在此刻涌上來。
一時間,她甚至連路都不會走了。
像是丟了魂似的,晃著身子走到沙發上坐下。
粗喘著氣息,瞇著眼看向一旁的梁諾。
“你回去吧。”
“傅小姐喝多了,我送您回去。”
梁諾頷首,語氣依舊一絲不茍。
傅云汐只覺得頭暈得厲害,仿佛沒有聽見他說的話,自顧自的又拿了桌上的一杯酒。
只是酒沒入口,杯子被梁諾拿開了。
他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甚至看不出來喜怒。
傅云汐嗤笑起來,果然是秦若白的人,連臉上的神色都如此相像。
她也不惱,放下空空的右手,身子斜斜的靠在沙發上,眸子瞇著仿佛已經睡著了。
梁諾就這樣站在她面前,也不說話。
良久,傅云汐突然抬起頭。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開口:“父親入獄,公司易主,無家可歸……”
說到這,她似乎有些哽咽,卻也繼續道:“你……見過比我更好命的嗎?”
梁諾低眸看向沙發里看上去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女人,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的蜷在一起。
就在她問他“見過比我更好命的嗎?”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只是終究,他沒有說什么。
“就當,給我一點尊嚴。”她說。
語氣平靜,算不上乞求。
但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道。
最終,傅云汐沒有上梁諾開的那輛車。
只是他卻一路跟著她乘坐的計程車,直到看著她進了冷家別墅,又在門口停了十幾分鐘后才驅車離開。
……
傅云汐從冷淺夏家別墅大門走出來,是在梁諾離開大約十分鐘以后。
她雙手扶著被爬山虎纏繞的柵欄,在暗黃的路燈下緩緩蹲下了身。
洛城有錢人家別墅大多位于北郊外,冷家別墅便是坐落在北郊富地群月山的半山腰上。
本就沒幾座別墅的群月山,饒是夏日,夜深時候多少也會感到微涼,更何況現在是初春。
差不多已是凌晨,溫度偏低,傅云汐身上的蕾絲衣袖裙衫顯得格外單薄。
頭腦在此刻尤為清醒,手臂上微微的涼意讓她不自覺的收緊環抱著自己的雙手。
喝了這么多酒最終還是沒有醉,這一點讓她莫名的煩躁起來。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和常人有別——酒精在她體內的代謝速度極為緩慢。
所謂的“千杯不醉”其實是因為肝臟功能不全。
因為這樣,以前的她幾乎滴酒不沾。
既然很難感受到宿醉,那她就沒必要傷害自己的身體。
昨夜的不省人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甚至在此刻,她竟渴望自己可以徹底喝醉。
起碼,在短暫的宿醉里,她還可以拋開一切好好睡一覺。
……
傅云汐是在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的時候被喊醒的。
初春的早晚難免犯涼,清晨更是還會有些許露珠,空氣中除了清涼還透著濕潤。
做清潔的環衛工人掃地時,看見了蹲在昏暗路燈下的女子,于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胳膊。
傅云汐抬起頭來,就看見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佝僂著身子、穿著黃色制服的大媽正看著自己。
“哎喲,小姑娘怎么蹲在這里啊,天這么涼又穿這么少。”
環衛大媽看著穿著單薄的傅云汐有些心疼的開口。
剛剛碰到她胳膊的時候就覺得特別涼,想來是在這里呆了一宿。
傅云汐覺得有些頭暈,沒有回答大媽的話,只是準備起身離開。
“嘶……”
卻因為腳麻,在站起來的瞬間毫無意識的往后仰去……
“小心!”
最終還是一旁的大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不然此刻她估計已經和大地來了個徹底的親密接觸。
“來,先到這里坐一下。”大媽攙著她到旁邊的臺子上坐下,又低身將她的雙腿放平,“把腳伸直,放松,腳一會兒就不麻了。”
傅云汐看著蹲在自己面前,溫暖的雙手還揉著她小腿肚的大媽,只覺得鼻尖酸酸的,眼淚就這樣毫無征兆的滑了下來。
傅家落魄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溫暖。
好像那雙帶著熱度還有繭子的手并不是揉在她的腿上,而是捂在了她的心上。
“現在好些了吧?”
大媽揉了一會這才抬頭看她,見到面前的姑娘滿臉淚痕。
瞬間慌了起來:“怎么了這是?身體不舒服?”
傅云汐哽咽著搖頭,雙手胡亂的擦著濕潤的眼角,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沒有,腳已經不麻了。”
“聲音這么沙啞,是不是著涼感冒了?”大媽說著又抬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說著站起了身,“姑娘我上班去了,腳要是不麻了就早點回家去啊。”
見她拿了一旁的掃帚就準備離開,傅云汐也站起身著急的喊了聲:“等等。”
大媽停下來,回頭看著她,目光溫柔。
“謝謝您,阿姨。”
說著,傅云汐彎腰鞠了躬。
要換做以往,她定不會喊那句“阿姨”,甚至也不會說感謝。
而此刻,她是打心底里的感謝,沒想到在傅氏破產后,第一個讓她感覺到溫暖的竟是一個陌生的環衛工人。
“我女兒和你一般大,偶爾也賭氣離家出走。但是,氣歸氣,家還是要回的,家里爸媽得多著急啊。”
大媽語氣和善,說著又朝著她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家去。
傅云汐笑著點了頭,俯身拿了地上的包包便朝著一旁的別墅走去。
像是正如掃地大媽所說的,她只是和家里吵架賭氣出來似的。
身后的大媽一邊掃著地面稀疏的落葉,一邊喃喃自語的嘆氣。
“現在的孩子啊……”
傅云汐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正在彎著腰掃地的大媽,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但她卻莫名覺得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