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許久,王仕林抬起頭看向王全盛,似是下定了決心:“爹,兒子對不起您。”
王全盛聽完一雙滿是皺紋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伸出手掩住蒼老的面孔,擦掉臉上的眼淚,看向地上的王仕林:“你決定了?”
“是,決定了,兒子舍不得爹娘,但是若是讓兒子此生就在這同福鎮(zhèn)碌碌無為,兒子還不如就此死去。此生兒子終將無法為二老送終,兒子不孝,還請爹娘原諒!”王仕林哭道,然后朝著王全盛夫婦重重地磕了兩個頭。
“仕林!”張氏聽完大呼一聲,祈求的眼神看向王全盛。
王全盛卻嘆了口氣,看向里正:“鴻叔,您也看到了,趁著祠堂還沒有關(guān)門,就現(xiàn)在把這件事給辦了吧。”
“你們想好了?要不要先回去再商量商量?”里正猶豫道。
“是啊!孩他爹,仕林,我們再回去商量商量吧。”張氏拉拉王全盛的胳膊祈求道。
然而王仕林和王全盛都是一臉的堅定,王全盛搖搖頭:“不用了!這件事已經(jīng)擱在心頭這么多年了,每天看到他那張幽怨的眼神我都覺得胸悶。鴻叔,就今天吧。”
里正嘆了口氣:“既然你們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開除祖籍這樣的事情,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二叔,獻哥他們剛走,我去把他們叫回來再說吧。”
其實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他們再考慮考慮,王全盛就這一個獨子,若是開除祖籍,那他豈不是要絕后了。
“鴻叔,我知道您是想讓我再想想,但是真的不必了,您若是要旁證,也不用非得去請二爺和獻叔他們,”王全盛說著看向胖子:“若論資格,還有誰比慕謙更有資格!”
胖子聞言一愣:“全盛叔,您可別這么說,我是晚輩,哪有這個資格,我這就去請二老爺和獻爺爺。”
胖子說著就要往外走,王全盛卻拉住了他:“鎮(zhèn)上人人都知道,你才是這同福鎮(zhèn)的主人,可是偏偏有些人仗著自己年長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慕謙,你不用去請他們,今天我就要你做旁證!”
王全盛的話斬釘截鐵,胖子也不好再說什么,里正聽了后臉上一陣發(fā)紅,轉(zhuǎn)身推開了祠堂的門:“全盛,你既然非要這樣,我也只能依你。”
幾個人各自進了祠堂,里正和胖子神情嚴(yán)肅,王仕林和王全盛跪在地上一臉堅定,張氏只是不停地抹眼淚。只有趙香桂和墨輕語兩個外來人一臉茫然的站在角落里。
里正從祠堂供桌上拿下一個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書籍,封面上寫著王氏族譜四個字。
里正掀開族譜,翻到中間,然后又往后翻了幾頁,終于找到王仕林的名字。
“瑯琊王氏第一十一代王全盛之長子,第一十二代王仕林,自愿脫離祖籍,今由我主持,由瑯琊王第一十代子孫王慕謙佐證,從族譜上劃去王仕林之名,從此以后,王仕林與我瑯琊王氏再無瓜葛。”里正說著,拿起旁邊的筆,蘸好筆墨,又抬頭看了王仕林和王全盛一眼,見他們絲毫沒有反悔的樣子,只好提起筆劃去了王仕林的名字。
剛剛落筆,王仕林就轉(zhuǎn)向王全盛磕了三個響頭。
王全盛雙目含淚,也沒有看王仕林,只是由張氏扶著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然后緩緩地走出了祠堂。
直到王全盛走出院子,再也聽不到他的腳步聲,王仕林才抬起頭來,擦掉臉上的眼淚,走了出去。
趙香桂見狀,也慌忙跟了出去。
“唉!”里正嘆了口氣,合上族譜放進盒子里擺好,然后鎖上祠堂帶著胖子和墨輕語走了出去。
“里正,為何鎮(zhèn)上的人不能入仕呢?”路上,墨輕語好奇地問道。
“這個啊!說來話長,還是讓慕謙跟你講吧。”里正看了看胖子,言語中露出一絲埋怨:“慕謙你也真是的,人家嫁過來這么長時間了,也不跟人講一講自家祖上的故事。”
墨輕語也望向胖子,只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不是最近事太多,沒來的及說。”
“說起來,你剛剛是要找我談什么事的吧?”里正道。
“嗯,我是想……”
里正卻打斷他的話:“先別說你的事了,慕謙,我有件事必須得先跟你說說。”
“啊?什么事?”胖子一臉茫然。
里正瞅瞅天上正大的太陽,拉過胖子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
墨輕語見狀也匆匆跟了上去。
里正在樹蔭下站定,然后目光和藹地看向胖子:“慕謙,我在這里正的位子上也待了十年了,當(dāng)年你父親為了給你治病,將里正的位子暫時傳給了我,但是畢竟你才是同福鎮(zhèn)的主人,如今你也大了,我也老了,該將里正的位置還給你,畢竟你是唯一的瑯琊王后人。”
胖子聽后一臉的驚訝:“里正,您這是干嘛?剛剛王全盛那只是氣頭上的話,您不用當(dāng)真的,這十年您做的很好,大家都很敬重您,您不要因為一句氣話就因此讓位……”
“慕謙!”里正止住胖子的話:“我并不是因為剛剛?cè)⒌脑挷抛龅倪@個決定,早在你成親那天,我就在想這件事了,只是一直沒能跟你商量。”
“里正……”胖子看著里正,欲言又止。
“我自認為我這十年處事公正,并沒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當(dāng)這十年里正我問心無愧,只是你我沒有想法,不代表別人也沒有,尤其是鎮(zhèn)上的那些老人們。之前你生病,你爹無心處理鎮(zhèn)上的公事,將這里正的位子讓給我,大家尚無話可說,可是如今你大了,也成家了,縱使你無意當(dāng)這里正,我不退位,大家伙也會有意見。”里正語重心長道。
“我只是覺得我現(xiàn)在還沒有當(dāng)里正的那個能力!”胖子低下了頭。
里正卻拍向胖子的肩頭:“慕謙,你這孩子就是太過自謙,我從小看著你長大,自然比誰都清楚你的能力,你為人善良,聰明伶俐,又飽讀詩書,別說里正了,就是縣長你也能輕松勝任。你就別拒絕了,就當(dāng)是幫我卸下肩上這擔(dān)子,讓我好好過個晚年!”
樹下斑駁的光影打在胖子白嫩的臉上,他低頭想了一下,然后抬起頭燦然一笑:“既然里正您堅持,那我就不再推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