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泡了一壺茶,獨自坐在一張桌前剝著炒蠶豆,仿佛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富貴公子。
小二沏好茶后,心中好奇眼前這一看就知道是顯貴之后的公子怎會獨自一人來這平民區,忍不住笑道:“公子難道是聽說了白先生的事才特意尋覓到這的?”
“何以見得?”朱由校來了興趣。
“呵呵,公子您一看就是王公大臣的少爺,身份必定顯貴著呢,這右安門外可是平民聚居地,又沒什么知名青樓瓦舍,如您這般貴重公子可沒多少興趣來,即使是去城外也多是路過,小的在這里當了三年伙計,還從來沒見過誰停留過呢!”
“這個白先生又是做什么的?”
在明代先生這個名詞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小二聞言一愣,眼神有了一絲戒備打了哈哈:“沒,沒什么,就是一個教書先生。”
朱由校從懷里摸了摸,無奈對茶社外如鐵塔般站著一動不動的張展招手:“張師傅,把你的錢袋借我,回去后還你。”
張展急忙掏出一鼓囊囊的小布袋,幾步走到朱由校身前,正想依照禮儀半跪雙手奉上好在反應快,膝蓋剛想彎立刻收了回去,滿臉僵硬媚笑:“公子……不,不必還了!”
朱由校也不看袋里有多少錢,隨手拋給小二:“說罷!”
小二微微一瞅錢袋,至少三十兩,堪比他一年工錢了,頓時也顧不得張展那假的讓人懷疑從來沒拍過馬屁的家伙身份到底多可疑,連連鞠躬:
“謝公子賞,小的謝公子賞,嘿,公子是想知道這位白先生的事兒吧,也是公子您鴻運齊天,您若早幾天來,這位白先生可沒來這。”
茶小二一臉神秘:“這位白先生啊可是傳說中的神仙中人,咱這茶社也不知走了什么大運,前幾天一位白衣老神仙突然來此喝茶,給了錢卻不要咱茶社的茶水,而是自帶,連水也是自帶的,您是不知道啊,當時泡出來的茶那叫一個香,十里之外都能聞到。”
“嘿,您說神奇不神奇,小的只是聞一聞連精神都好了很多,晚上甚至睡不著覺,感覺身體有使不完的力氣。”
朱由校一邊剝著蠶豆,一邊聽得津津有味,沒有半點皇帝威壓世界的氣質,活生生就是一紈绔公子,這顯然得益于夢中三百年歲月的經歷。
“然后呢?”
“然后當時就引發了轟動,您是不知道吶,所有人都想靠近一些,近一些去聞茶香,嘿,您猜怎么著?”
“怎么著?”朱由校笑瞇瞇配合茶小二賣弄的趣味。
“沒人能靠近白先生三步之內,一旦近到三步,面前就仿佛多了一堵墻,有人不信邪,猛的撞過去,卻磕的頭破血流。”
“這是傳說中的神仙法術吶,好家伙呼啦啦大幾十號人全跪下求白先生收徒,白先生不為所動,大家伙也是知道仙緣難得,硬是跪了大半天,可惜沒能打動先生,待到天擦黑徑自離開,任由大家伙怎么苦苦哀求也沒用。”
“本來大家伙都以為自己沒仙緣,哪知先生第二天又來了,不僅如此,先生連續來了五天,大家伙也沒放棄,就這么連續跪了五天,先生有感大伙誠心,就在昨兒答應今兒稍晚會來給大伙一個機會,只要通過了就能成為白先生的記名弟子呢!”
“所以小的才說公子您是洪福齊天吶,早些日子來,白先生還沒來,晚些日子就錯過仙緣啦!”
朱由校微微頷首:“那位白先生答應給大家仙緣,按理大家應該很激動吧?可我看這怎么沒多少人?在座的也沒幾人像是在等?”
茶小二左瞅右看一番,壓低了聲音:“公子有所不知,白先生很是低調,他昨兒發話不許大伙提前過來,要等到酉時才許來,而且啊您道這連續五天好幾十號人呼啦啦跪在這沒人好奇?”
“怎么?”
“先生每次來都施了術法,外面的人看不到咱這跪著的人,咱這茶社又多是熟人生意,因此就更少有陌生人來了,偶有幾個進來后得知也是秘而不宣,先生甚至不讓大伙尊稱他為仙人,只謙虛說離仙人還有十萬八千里,只準叫一聲白先生!”
“嘖嘖,這才是真正的仙人風范吶,和那些個招搖撞騙謀財害命的家伙可不一樣,公子您覺著呢?”
朱由校不置可否笑道:“小二哥,你告訴了我白先生的事兒,就不怕我搶了你的仙緣?”
茶小二嘿嘿一笑:“小的雖然也向往仙緣,可總覺著自個兒沒成仙的命,何況,在這圣天子腳下做個良民也沒什么不好,當今天子可是圣皇呢!”
“小二哥,難道成仙還沒做個小民對你有誘惑?”朱由校有些好奇了。
茶小二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吧也不是不想成仙,只是小的尚有老父老母在堂,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小的要是去尋仙了,他們可咋辦啊?為了做仙人總不至于連父母兄妹都不管了吧?”
“而且小的雖然沒讀過幾天書,但總覺著圣天子更能對咱們小民好,公子您也能感受到身體越來越強健吧?小的和街坊鄰居都有這個感受!以前雙臂只有百十斤力氣,現在估摸著至少漲了二十斤!”
“大伙都說是圣天子從天上帶回的神樹的功勞,小的就想圣天子陛下要不是念著咱這些小民,怎么會讓全京師的人都享受到神樹的好處?”
朱由校感到由衷的欣慰,他看得出茶小二后面說的都是真心話,不是因為他貴胄身份故意這么說,證明他殫精竭慮的努力得到了百姓感恩。
至少是一部分百姓感恩!
身為皇帝在享受至高無上權利的同時,肩上也減負著最重的責任,這一點不會因為掌握非凡之力而變,若不能用權的同時承擔責任,朱由校認為那并非一個合格的君王。
“呼~”
就在此時一陣異乎尋常的風吹過,不止是朱由校,張展以及便衣打扮四面散開的神衛軍侍衛也感到了異常。
就在朱由校旁邊的桌子突然多了一身穿白色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此人氣息空靈,仿佛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
朱由校暗暗擺手,制止了要靠過來的張展和戒備的眾侍衛。
“啊……白先生,是白先生到了!”
“拜見白先生!”
“小人給白先生磕頭!”
……
茶社中的二三十人呼的炸了,一個個蜂擁而前,跪下連連叩拜,就連一直打著瞌睡的茶社老板也被驚醒急急扣頭,偌大的茶社一時間,除了朱由校還淡然在座就只有茶社門口鐵塔般矗立的張展還站著了。
白先生一揮袖,所有人跪著的人不由自主站了起來:“爾等稍后轉告還未到此地的人已失去仙緣,修仙修仙修的就是一顆大恒心大毅力,貧道昨日雖說讓爾等酉時再到,但連仙緣都還未得就已不能保持專注,這樣的人注定踏不上尋仙問道之路!”
茶社中的二十多人恭聲應是,心里多是竊喜競爭者更少自己的機會更大,自然不可能反對。
驀然,白先生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饒有興致看著一切的朱由校身上:“你不愿成仙?”
朱由校笑了笑:“成仙自然是向往的,誰沒有一個長生不老的期望?”
白先生面上一寒:“既然如此,見了貧道為何不跪?”